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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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色的月光穿過窗簾,散發出瑩潤的光澤。與室內昏暗的電腦冷屏互相輝映,搖曳的光彩讓人置身迷霧中的錯覺。 ‘沙沙’——聲響從電腦桌前高低散落而進。 是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木屑。 屏上一晃閃過了好幾十條彈幕,夸顏值夸技術的兼有之。 端坐在電腦桌前的謝南星身穿淡黃色開衫,長發編成側編發垂在胸前。靜婉的眉睫間更有種說不清的專注和溫柔。在重復剮蹭木屑十來分鐘后,她開了盒蘆薈膠擠在手心,均勻涂在人頭麥雙耳。 行云流水的熟練之外,帶著淡淡的韻致。也說不上是愁還是怨,總染著那么點極幽的水意。 她的性子看來也沉默的很。屏幕上興沖沖的刷屏,沒有顯出很熱心的互動,只是輕輕的繼續手中動作。 謝南星,是個asmr女主播。在某小平臺已經直播了小半年。平時不露rou不聊sao,單憑技術和顏值,也混了近萬的粉絲。在動輒上千萬的大數據前,這個量連最小的網紅都算不上。 Asmr是當下比較小眾的直播方式?,F代人生活壓力大,聽聽這個睡覺也是放松方式。不過這行入門門檻極低,導致魚龍混雜,很多真正有技術的反而被淹沒在一堆嬌喘賣rou里。 開始直播時謝南星也沒熱度。 她除了樣子不錯,基本和粉絲無互動,實在不是吸引人的設定。然而在見識過她認真做催眠、努力學技術的模樣,還是一小撮積累下來,并成為固定粉絲。 這時公屏滾過去了條彈幕,夾在一堆‘睡覺ZZZ’‘要主播小jiejie蓋被子’的里面很顯眼。 ——‘jiejie這么漂亮,有沒有男朋友?’ 按摩的手勢突然頓了頓。她垂下長長的睫毛,黛色的濃密陰影遮住剎那黯然的神情。 時間已經接近凌晨,冷月像一片銀鏡掛在中天。 大門突然開了。那一聲鎖響讓謝南星從直播中突然驚醒。一步一步,從房門的陰影中現出了姿容。 她輕盈地從暗處奔出,驚鴻般飛投那個高大身影的懷中?!澳慊貋砹??!泵脊呛鋈粋鱽硪魂囦J痛,瞬間就紅了。 刻意忽略了手機砸過來的疼和作賤,謝南星努力攢起一個討好地笑,裝作不在意?!霸趺戳??!?/br> 男人從她的臂彎里一點點抽出了雙手?!霸趺戳??你自己看?!彼穆曇舻统?,像大提琴獨奏的弦。 忍著火辣辣的疼撿起手機,外放的音效讓人臉紅心跳。謝南星臉色瞬間就白了。 那是一段她做asmr的視屏。但不是她錄的!而是別人盜取拼接而成。配上莫名其妙不知哪來的嬌喘,播放量直飆百萬。里面的彈幕不堪入目,露骨尖刻。 “不是這樣!”謝南星瞳孔震動的緊縮著,喉嚨發緊。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手撐開箍在墻壁間,不得動彈。 “是哪樣?不就一個多月沒碰你,sao到網上賣rou了?”男人歪著頭,用近乎譏諷的表情又移近了一點。他膚色很白,眼角微微下垂。氣質慵懶嬌矜,一見便知出身非同小可。 “……聽我解釋好不好?!彼p眸含霧,滿腔的黯然無從說起。 和葉傾結婚兩年多了,也困在這整整兩年多。除了偶爾來的保潔,偌大的別墅平時竟只有她一人。 他不在的每一夜都那么難熬。 后來無意接觸到asmr這種方式,一來可以讓她稍作休息,二來可以學著讓別的失眠人放松。自然而然地上了手,自娛自樂的開了直播??蛇@種東西在名門世家眼里,難登大雅之堂。他也永不會理解,她的無奈和孤寂。 “你就是這樣每天在網上勾叁搭四,讓別人給你錢的?網絡乞丐?還是我給的不夠?”葉傾輕勾住謝南星的衣領,男性氣息如山中迷霧般侵蝕而來。 沉香撲鼻。 謝南星卻覺得身子好似被覆上了一曾薄霜。不可控制的發著抖,頭腦一陣陣發木,思考都變得吃力起來?!拔覜]那么做?!?/br> 這世上有一種人,不必動怒就能讓人懼怕。葉傾——就是如此。 葉傾瞇起了眼尾,眼睛里閃動出類似灼燒的光彩。 “放開你?可你又何曾放過我?” 他的聲音靜靜涼涼的,好像并沒依附話里的沉重含義。但,表情早已經出賣了他的心。 是這個人,是這個品行低劣的人。如果不是謝南星,他早已和陶妍結婚。還用的著和這種人日夜糾纏怨恨? “不是喜歡賣rou?那就成全了你?!比~傾低低的沉吟著。把她翻了個兒抵在墻上,撩高裙擺,直挺挺捅了進去。 進入的瞬間謝南星身體僵住,但很快便柔情似水起來。 葉傾一邊快速的款擺,一邊拍打著她裸露的臀部,柔軟的rou很快就布滿巴掌印。 “真sao,被人這么干都能有感覺?!?/br> 他扯住她的長發,逼著她仰起臉。謝南星的身子敏感的嚇人,夾著葉傾的花壁中甚至能感覺上面的青筋和大傘形狀,隨著抽插的動作刮擦,折磨的她哭泣起來。 “為什么哭?這不是你想要的?”他將她的兩瓣臀rou扯開,將自己的分身擠向更深處。 葉傾大力cao著謝南星,打樁機似的,粗大男根來回進出被填滿的xiaoxue,yin汁四溢,不堪入目。 “阿傾,阿傾……”謝南星含糊不清的呼喚著,雙腿主動夾緊了,翹臀扭擺不已。 這副放浪的樣子能讓柳下惠也動情。況論葉傾是個正常男人,他被勾的再撐不住了,速度加快,直到最終jingye一股腦灌進了謝南星的嘴。甚至有意噴濺到她的臉和頭發上,這是因為他就不打算讓她受孕。 謝南星一臉迷亂,癱在地上失了力。衣服半脫半穿的很撩人,又像那種下九流影片里的女主角。這個樣,讓葉傾冷硬的心奇跡般的悸動了一下。 他掏出數張百元鈔票,一張張卷起塞進她內衣里。復抽出紙巾擦手,口吻薄涼?!安恢肋@樣的打賞你滿意與否?” 謝南星臉色青青白白的轉換著。葉傾的折辱就是這樣擺在明面,從來不屑隱藏。 ——他是恨她的吧。 當年是她固執己見,在明知他深愛陶妍的情況下乘人之危。明知陶妍出了車禍危在旦夕,需要自己的血來救。所以她卑劣無比的提出條件,作為交換她要做葉傾叁年的妻子。 時間緊迫,葉傾只得和她登記。然后她就被扔在了這兒,一丟就是兩年。她自己釀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嘗,并且她甘之如飴。 挺賤的,是不是? 男人發泄完就走,頭都懶得回。 趴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謝南星才搖晃著站起來。 窗外晨光余暉,撫在臉上一片凄冷,原來天已經亮了。 臥室的電話又在響。 撐著酸軟身子,謝南星步履艱難的走過去,是萬雪琪打來的。 “阿星,還記得你半個月前來我這檢查的事吧?”萬雪琪是她從小玩到大的閨蜜,鐵的不能再鐵,記憶里她很少這么凝重的說話。 “怎么了?總不是我懷孕吧?”一個恍然的微笑浮現出來。謝南星盡量表現的輕松愉快,怕被好友聽出希望又滅的落寞。 萬雪琪停了停,斟酌著怎么措辭才能把傷害降到最小。 前段時間謝南星開始無故低燒,體重也降了。她無意知道后硬是拉人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 深吸一口氣,萬雪琪說道?!皯涯銈€大頭鬼。也沒大事,但明天一定得抽時間來趟,知道嗎?” 沒大事卻要求一定抽時間去? 謝南星楞了一下,嗯嗯的應著。又和雪琪閑拉西扯了些明星八卦和最近火的電視劇,說足半個小時才掛線。 第二天,謝南星難得在家收拾了自己才出發。 結婚兩年,她出門的機會越來越少。 葉傾不讓她工作,更別提帶她出席應酬場合。其實謝南星長得不錯,妖艷賤貨那掛,這種長相一打扮就容易往黑道情婦或小叁上靠,容易被誤會。 但天地良心,謝南星這么大也就葉傾一個男人。 折騰了會,謝南星出了門。香風陣陣,麗影翩翩的。路上但凡能喘氣的雄性,就沒不偷看的,回頭率堪稱百分之百。 突然謝南星的步子頓了頓。 路邊櫥窗的小模特上是小西裝和甜甜的小公主裙。她無意識的走近,手指輕輕游弋著玻璃窗。 “小姐,要不要進來看?” 謝南星應聲回頭,是店員笑瞇瞇的沖她招手?!氨镜晷碌截浐芏嗫蓯鄣?,很適合您這么有品位的mama哦!” “不,不用了?!敝x南星嚇得落荒而逃。 跑到拐角處時,她眷戀的回頭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葉傾會準她生一個可愛的孩子? 小小的,一個縮小版的葉傾。 萬雪琪在市立醫院的外科供職,謝南星到時已經在等了。 桌上一沓資料,萬雪琪正臉色凝重的拾著其中一張,見她推門進來擠了個燦爛的笑?!皝砝?,還早到了半小時?!?/br> “怕耽誤你個大忙人的時間,很早就出門了。喏!你的最愛,無糖版不發胖?!敝x南星把排了一個鐘給萬雪琪買的幽蘭拿鐵放桌上,笑著脫了外套?!笆裁词乱欢▉磲t院說???” “肯定要結合數據說好點?!焙笳呗燥@生硬的笑了笑?!皠e緊張,其實沒那么糟!就是你現在這個情況,還得早點拿出個章程來?!?/br> 萬雪琪是了解謝南星的。清楚她從少女時代就愛慘了葉傾,才更怕她糊涂,又做出什么不智的事來。 “到底怎么了?!彼悦5目粗|蜜,云里霧里讓人后頸直發涼。 萬雪琪不忍再看她,索性用筆帽戳了戳片子的某個點?!澳阋部纯催@里,是病灶。目前沒看出擴散跡象,我的建議是拿掉zigong。這樣起碼有一半機會!其實現在很多女人不生孩子,你看我就是不婚不育主義,所以沒zigong也沒什么?!?/br> 謝南星的人生里,萬雪琪是少數為她著想那一小搓。這上來就是拿掉zigong,把她都給整懵了! “什么就拿掉zigong?好端端拿掉zigong做什么?”她稀里糊涂的,妖艷的大眼睛里還有著類似呆氣的情緒。后者卻低著個頭,短短幾個字如鯁在喉,斟酌老半天才擠出來?!鞍⑿?,你坐穩點。我說了啊……zigong癌,是中期?!?/br> “你喝嘛!冰塊化了就不好喝了?!卑扬嬃贤╃髅媲巴屏送?,兩人聲音交迭在一起。 笑容凝固,謝南星愣楞看向好友,出唇的聲音都變了調子?!笆裁??” 萬雪琪眼眶卻紅了,伴隨著同樣幽暗的語調?!皕igong癌,中期?!?/br> 轟! 好友的話像一道九天驚雷,直砸的腦中一片混沌。無數個聲音齊齊在說‘zigong癌,是中期!’ “開玩笑吧?我自己看看……”謝南星是被自己的聲音驚醒的,心尖都在顫抖。 區區一張報告單,薄的一口氣都能吹走,卻揀了幾次都揀不起。 深深的恐懼,壓得謝南星氣都喘不過來。 萬雪琪不落忍,趕緊幫她拾起來。謝南星的臉色是詭異的白,嘴唇卻鮮紅鮮紅的。紙上的人名讓她如遭電擊,唇齒發出‘咯咯’的亂響?!芭?,弄錯了吧?怎么可能,我連孩子都沒生呢……” 雪琪也跟著難受的緊,眼眶又紅了。說到底也就二十來歲,遇到這種事能有多鎮定?雪琪趕忙抓住對方的手肘,及時給予好友支撐。 是開了冷氣嗎?怎么遍體生寒。謝南星無意識的攥緊長裙,那些褶子蜿蜿蜒蜒細細小小的、仿佛一路伸進慌亂的心中。 這個時候好像必須得抓住個什么,才能讓那空蕩蕩的地方稍作填補!可她才結婚兩年。癌癥那種遙遠的東西怎么會就這樣降臨呢? 怎么會呢? 突然,謝南星又抬起頭,蒼白而希翼的望著好友?!澳阏f會不會拿錯報告???”對??!還有可能是誤診呢。 從醫數年萬雪琪見過很多不敢面對現實的患者。不同的是,今天在她對面的是相交十幾年的閨蜜。甚至她比謝南星還希望是誤診,或許真弄錯了呢?“不排除這個可能,再檢查一次確保也好?!?/br> 在萬雪琪的安排下謝南星很快掛了診,又做了加急。 “別這么嚴肅,可能只是杞人之憂呢?”等候的中途,謝南星如此安慰自己和雪琪。 “是啊。你不知道,前幾個月我們醫院也有個人診錯了。當時把他嚇得……你一定也能吉人天相?!毖╃鲾D出個笑來。 天知道每天那么多人接受確診,那么幸運,能錯診的又有幾個? 下午時候,當那張別無兩樣的片子到手時,萬雪琪也不知該說什么來安慰對方了?!啊幌群腿~傾商量?畢竟他是你丈夫。時間不能拖,手術必須越快越好?!?/br> 葉傾對謝南星不怎么樣,萬雪琪心里是有數的。 否則也不會結婚兩年,別人都還不知道葉家有這么個媳婦。但今天謝南星病了,她需要家人支持,也許葉傾會作出改變?畢竟謝南星是他合法妻子啊。 謝南星苦笑著,心亂如麻,臉上是脫力的蒼白?!澳俏蚁然厝チ?,我……”要說的話在口腔打了個滾又咽下去。 早前她也猜過身體可能出了毛病,但做夢都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論! 雪琪回攥謝南星的手,濕冷的像塊潮抹布?!皠e怕!這么大的事你慌亂很正常,但決定一定得快!病情不能等,萬不得已還有我呢!” “……好?!敝x南星胡亂的自語著,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 仿佛碧落吹來的嵐風扯動了發絲,她渾渾噩噩的走了出來。門外陽光輕柔和煦,照在身上卻一點都不暖。就像并不是暮春,而是冷冽的凜冬。 打葉傾的電話照例是不通的。向來是他找她,她很少能摸到片角。心思紛亂的謝南星隨著人潮乘地鐵到了楓糖家園。 楓糖家園是她娘家,婚后也好久沒踏足了。再上次還是半年前,明明就在一座城市。 近鄉情怯。 她站在崗哨前近一個小時,一動不動的,直看的新來的保安過來巡視了好幾次,才在對方懷疑的目光里登記進了小區。 綠草茵茵,碧樹成蔭。 拎著剛買的保養品進了單元門,幾十坪的屋子收拾的干凈利落,喊了兩聲沒看到二老,謝南星轉身走進廚房。 廚房里正熱氣喧騰,還在忙活的背影讓人瞬間淚盈滿睫。她輕輕的、依戀的喊了聲?!皨??!?/br> 灶前的身影愣住了。 當轉身見到來人時,那張保養還算相宜的臉沉下來?!罢l讓你進來的?!?/br> “媽?!彼钠鸬娜P勇氣,卻被一聲厲呵直接打斷。 “滾出去!”謝母的臉罩了層薄霜,和剛才判若兩人。 后者癡癡釘在原地,看人的眼神像只被拋棄的幼獸?!皨?,我好久沒過來了?!?/br> “別這么叫我,當不起!沒記錯的話,我們早已斷絕了母女關系!” “媽,我只是想你們了,想爸爸……”她聲音哽咽了,一顆水珠幻影般滑過了側臉。 這兩年,她沒一天不在想二老。想跪到他們面前懺悔,謝母卻一點機會都不留,每次都是不歡而散。 “還敢提你爸?當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葉傾怎么會這么恨你?我們家公司又怎么會被他惡意收購?你爸爸更不會氣到中風,到現在走路說話都不利索。這一切,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倒貼都貼不上的好女兒!” 用嘲諷語氣說出的搶白,比囂張的挑釁還讓人難以招架。 又是一顆水珠沿著心形的臉緩緩滑下。 想辯解卻張不了口,因為母親說的全都是事實,她聽見自己艱難地擠出聲音?!皩Σ黄?,真的對不起。我只是很想您和爸爸……讓我見見爸爸好不好,求您了……” 謝南星語無倫次的,呼吸都似堵住了。其實謝父就在家臥床休養,一道薄墻再加上謝母的冷硬,卻生生阻了她的腳步。 可惜了,謝母根本不在乎女兒的淚。鐵了心的反感讓她比吞了蒼蠅還厭惡?!跋氲牡姑?,你以為他會想見你?有臉在我這嚎喪。哦?該不是姓葉的又欺負你了吧?但不管他現在怎么對你,都是你咎由自取?!?/br> 謝母一想到自己原本意氣風發的丈夫現在只能臥病在床,而一切的根源就是這個人,她便恨意涌滿了心頭,刻薄的話一句接一句,根本住不了嘴。 當年她就不喜歡生的是個賠錢貨!讀書也不好。要不是丈夫喜歡,早就不耐煩管她了。 謝南星心如刀絞,那句話卻始終如鯁在喉。是她自私,害年事已高的父母還要受這種苦。母親的恨意更足以掩埋一切,又怎么肯聽她解釋。 當年她強行和葉傾結婚時,對方就把話撂下了。 一定讓她后悔! 只是當時她還在幻想,也許有天他會發現自己的好,更不會傷害她的家人。直到他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惡意吞并她家公司,琉璃一般脆弱的夢瞬間破滅。 接下來父親病危,登報脫離關系,一時成了城中笑柄??樟粼谀敲麨椤摇瘜崉t冷的連陽光都不耐煩照進去的地方,日復一日等著他的光臨。 那么可笑!卻又帶著一絲倔強而無望的眷戀,徒勞地想要得到她根本不該得到的東西。 強扭的瓜當然是苦的。 “還哭!哭什么哭?我們還沒死,用不上你嚎喪。我就不懂了,這世上每天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去死?除了拖累我你還會什么?”抄起鍋邊的鐵鏟,她隨手就往女兒身上揚?!皾L!立刻就給我滾出去,呆在這只會弄臟我的地方!” 謝母也曾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婦,人到晚年卻要學習家務和照顧有病的丈夫。而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謝南星沒有說話,也沒躲閃,一鐵鏟結結實實砸腦門上,香油掛了一臉,淅瀝瀝的流。 她讓打懵了,被連推帶搡的擠出了家門。 天色擦黑,陰影在身上勾勒出深色的紋理。謝南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停敲門,淚水打濕了外套?!皨?!開開門,讓我見爸爸啊……我想你們了……求求你……”那副凄慘樣看的旁邊鄰居都不忍了,就在絕望之際門終于開了。 絲羽般的長睫輕輕抖了一下,說到底母親還是舍不得她的。 然而,謝南星還來不及站起來,兩提東西就這樣被扔出來。砸的四分五裂,扎得她手上滿是碎裂小口子——那是她剛拿進門的保養品。 喜悅嘎然而止,門‘啪’的一聲再次合上。 光污染嚴重的城市霓虹滿穹,卻遮掩不了她碎了一地的希望。 ** 孤自走在路上,肩膀被來往的過客撞得生疼。女人臉上的油也已風干,幾絡青絲黏在上面,嘴唇干枯發白,看起來狼狽到極點。 眸子里,已是全然的死寂。 楓糖家園離房子不近,謝南星僅有的都拿來買保養品了,只能選擇徒步。從夜色初降走到月上中空,夜里風很大,葉子都掉了一地。 謝南星也像從冰水里撈起來一樣,不帶一絲熱乎氣。 好不容易到了家,在看到燈火通明的客廳、沙發里那道剪影時,心口猛然一縮,瞳孔里略微露出了一絲神采。 是葉傾。他在等她? 這個認知讓謝南星冰冷的心瞬間燃起一絲卑微的希望。 聽見動靜,淡水色的眸往謝南星的方向一轉。清貴慵懶的臉上習慣性地帶著冷意,就勢松開襯衣的一顆紐扣?!爸W紅回來了。這么晚,是去服務給你打賞的王哥還是李哥。玩的還愉快嗎?!?/br> 女人沒說話,也沒有理會他的冷言冷語,只癡癡地望著。 就像是看著什么無價寶一樣! 男人眉心一動。 僵持的時間并不久,只覺身子一緊,一雙柔軟卻冰冷的手環住了自己腰。貼在胸膛的臉同樣不帶一丁點熱氣。 是謝南星從正面抱住了他。 太冰了! 這個一貫儂麗的女人正貼在自己胸口,如墜冰窖的溫度,她怎么這么涼? 某種莫名的情緒,像冷水般慢慢侵入五感。葉傾思慮了一秒,還是選擇把人甩到旁邊。 “誰準你貼上來的?”他似嘲諷似戒備的看了她一眼,光影籠罩著女人呆怔的表情。對方卻緩緩垂下頭,卷發散亂,顯得薄脆而美麗。 這很不對勁。 姓謝的向來極盡討好之能事。 像今天這樣傻傻的,連眼色都不會看,很不對勁。他瞇起眸子,準備問她發生了什么事,那支從不離身的緊急電話卻響起來。 聽筒里沙沙的聲音傳來,謝南星也愣愣抬起頭看。 “先生,陶小姐不見了?!?/br> 男人凝著表情,一把扯掉緊覆的領帶,蓄著怒火的低音能把對方凍結成冰?!岸际歉墒裁闯缘??!?/br> 掛掉電話,葉傾立刻讓程前給他辦理去瑞士的事宜。謝南星沉默地看完全程,時長甚至不超過兩分鐘。 也不知道如果她不見了葉傾會怎樣? 她自嘲而疲倦的笑了笑,還是別自取其辱了。 瑞士,是陶妍在的地方。 當年她硬拆散了兩人,葉傾怕陶妍知道影響傷口痊愈,當下便把她送到醫療最佳的地方。 這兩年工作之余他也常飛那邊陪人。這一切謝南星都心知肚明,葉傾也從沒瞞過。 在他心里眼里,一直是她偷走屬于陶妍的位置。這點程度都受不起的話,就別提厚臉皮逼他和自己結婚了。 她抱歉似的笑著,聲線沙啞的可憐?!澳懿荒芟葎e走?!?/br> 男人玄黑的眸子深處,一抹譏誚油然而生。 在葉傾眼里,謝南星是個自不量力的下作人。難道真以為結個婚就能綁住他腳步? “我有話要告訴你,先不要走好不好?”她抬起巴掌大的臉,輕握男人胳膊,表情可謂卑微到極點。 葉傾眼光略略下移,紆尊降貴的施舍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對方向來光潔的額上,有塊不知哪來的青斑。 “什么話等我回來再說?!?/br> “你連幾句話時間都不能給我嗎?”怔怔看著葉傾,那雙艷麗的眸子似沾了死一般的白,毫無生氣。 謝南星一直小心翼翼的告誡自己。這不是爭寵,也知道自己沒那個資格??梢苍S,聽到她的情況他會有所改變呢?哪怕是可憐可憐也行??! 這兩年謝南星不停麻痹自己。 葉傾對她也不是全然厭惡,起碼每個月都來幾次,雖然都是zuoai。但zuoaizuoai,做多了不就愛了嗎? 女人刻意的回避著,葉傾哪次不是爽完就走,何曾在這過過夜?哪怕一次呢?拉開別人家大門看看,這是正常夫妻的相處之道? 葉傾冷冷嗤笑了一聲?!懊髦蕟??!?/br> 果然如此。 蒼白的女人輕搖了搖頭,嘴角的弧度空洞虛幻。 “是我不配啊……”她喃喃的,不知問男人還是在問自己?!霸谀阈睦?,這兩年婚姻到底算什么?” 葉傾已經套上深色外套,襯得眉深目幽,俊逸出塵。 他一粒粒系上寶石扣,淡淡回望?!耙犝嬖??” 謝南星一眨不眨地回望。男人那俊美的臉孔襯著夜色,五官完美無瑕,好看到了讓人心生絕望的程度。 “呵?!币粋€冰冷的微笑從他唇邊滑過去?!罢嬖捑褪?,這兩年的生活每一秒都是煎熬。如果可以,我希望這輩子和你永不相見?!?/br> 說完這句葉傾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時他還不知道自己會因這句話付上怎樣的代價。在那些年的午夜夢回,他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沒去理會陶妍那個電話,而是轉身緊緊擁住那個蠢到只會傻傻愛他的女人。 但世上本無后悔藥。 葉傾走了。走的很快,窗下的超跑一騎絕塵。 鋪夢網搖曳,流蘇柔曼。她低首望著那早已消失不見的尾燈,勾起眼前飛舞的發絲,緩緩呼出一口清冷的,沒溫度的氣。 “那么,如你所愿吧?!?/br> ** 搭載葉傾的飛機降落在帝都機場。整個陽春他都在瑞士度過,陶妍在當天就被找到。多少也是氣悶的,可當她說因為太想念才忍不住找他時,就只能被動地消了氣。 跨上停在機場的車子,電話開機。 葉傾有個可接可不接的專門應酬電話,謝南星也在其中。這個月他關了這支,不想把陪著陶妍的時間浪費在這些寒暄上。 開機后的提示短信絡繹不絕,十來分鐘才安靜。他一目十行瀏覽過去,陡然發現姓謝的沒有來電過。 一次都沒。 這不是她作風!以前就算他不接電話,姓謝的也能厚著臉皮每個月打好幾個,還有那些每逢氣候變化,讓人rou麻噓寒問暖的短信。一個都不會少! “先生,等下去哪?”程前在司機位問。先生一下飛機就回公司處理事,忙活了一天風塵仆仆的,現在該回老宅還是去‘太太’那? “竹林深處?!?/br> 竹林深處就是謝南星居住的地方。 男人在心里告誡自己,他是因為謝南星之前有話說才去的竹林深處。并不為別的,更不是因為一直沒她的來電。 商務車抵達時已經深夜。 葉傾記得每次抵達時那別墅總會亮燈,她也總會等著他,今晚這樣黑燈瞎火的倒特殊。他讓程前把車開走,一人進了別墅。 意外的黑暗一片,還真沒等? 他走到玄關親手開了燈,室內一片冷寂。那種冷寂像時間都停止了流動,凝滯不前。 左手邊的歐式柜上有個玻璃樽,斜斜插著支香檳玫瑰,復瓣干癟涸黑,低著頭要掉不掉的,幽幽散發酒曲的味道。 葉傾不由皺了皺眉。那女人品味很差,選個花都俗不可耐。 別墅里房間大部分是封存的。葉傾找完主臥室,又一間間找去,意外發現那女人居然不在。 修長的劍眉無意識的擰緊。 再次路過已看過一眼的主人房,這次卻被化妝臺上一張壓起的紙吸引了全部視線。 拾起一看,居然是張已經簽字的離婚協議? 協議上她手寫了條申明。什么都不要,只一條,讓他不再針對她的家人。字如其人,難看的無法表述,小學生都比這寫的好。 幽冷的眸里諷刺一閃即逝,葉傾‘呵’的冷笑了一聲。叁年之期即將約滿,這時談離婚是聽誰灌輸改玩其他把戲,還是怕他事后報復有別的計劃? 所以電話都不打了? 男人把協議書卷進車,轉眼就把那人拋入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