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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少將之名動天下。 先帝本欲招他回朝,可邊境局勢初定,尚不安穩,蕭衡便在他父親尸骨埋著的邊境之地守著,這一守便守了十余載,除了歲日偶爾回朝面圣之外,幾乎從不在皇城逗留。 楚復最忌憚的人除了右相之外,便是蕭衡,一個眼中釘,一個rou中刺,真要分出個高下來,或者后者更甚。 蕭衡手掌兵權,是從硝煙烽火中殺出來的狼崽子,地獄都踏邊走的人,赤子之心是給云楚的,不是給楚懷瑾的,更不可能是給他楚復的,這點楚復比誰都清楚。 邊境的尸骨遺骸鑄成了云楚的高墻,也鑄成了楚復心中的高墻,他自認將楚懷瑾牢牢拿捏在了手心,但這云楚的龍椅因為有蕭衡和周原的存在,他還坐不得。 他想要坐得穩,必須踩著周原和蕭衡的人頭踏上去。 可是,哪怕他花了整整十年,眼看著周原的丞相府被摘了匾,眼看著楚懷瑾的高樓塌了,都沒能看透蕭衡。 楚懷瑾關于蕭衡的記憶很少,只有寥寥幾筆兒時算不得熱切的接觸。 那人面圣的時候,他大多“圣體抱恙、不便見客”,楚復費了這么多心思才將楚懷瑾的后路斷干凈,怎么可能讓蕭衡這個變數再攪起什么波瀾來。 “什么時候的事?”溫衍放下手中的暖爐,透過窗縫襲入的急風嗆在嗓口,帶起一陣連密的咳嗽,但殿門外有太監守著,溫衍不敢發出動靜,只好彎下身子強壓著咽下去,牽得五臟六腑都有些生疼。 影一趕忙上前替他順氣,看著小皇帝被逼的通紅的雙眼,手都緊了好幾分,連咳嗽都要這么死死壓著自己,這么大個云楚,竟沒給他留出一處能喘口氣的地方。 “什么時候的事?”溫衍有些虛弱地半倚在墻上,“楚復知道嗎?” “三天前,千機閣給的消息,定王應當還不知道,戮征將軍是只身回京?!?/br> “只身回京?”溫衍抿緊了嘴。 蕭衡會回來他不奇怪,蕭衡和楚懷瑾牽絆不深,全靠右相那層關系連著一點筋,兒時頂破天只能算個便宜伴讀,因為蕭衡也是周原帶出來的學生。 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官拜少師第一堂課,蕭衡便來走了一遭,也只走了那么一遭。 兒時尚稱不得一聲“友”,現在更提不上,一個不算君的君,一個不算臣的臣。 但蕭衡和世子周宴也就是右相之子,卻是實打實的情同手足,丞相府遭此大變,他不可能坐得住。 想到這里,溫衍神情有些頹然,楚懷瑾還真是腹背受敵,以蕭衡的手段,定是恨不得將他骨灰都揚了,大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溫衍定了定心神低聲道:“楚復的眼睛盯得很緊,蕭衡回來的事只怕瞞不了多久?!?/br> 溫衍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禍端,只是楚懷瑾為了送走右相已經謀劃了很久,這筆爛賬本該有個干凈利落的了結,可偏偏蕭衡在這時候撞了上來。 蹚了這趟渾水,萬一有什么差池的話,怕是有命來,沒命回了。 “戮征將軍只身一人……”影一扶了一把溫衍,“是想誘定王上鉤還是?” “蕭衡不是這么莽撞的人,必定留了后手,此番應當只是探探路,我這張龍椅早就成了擺設,他不會把我放在眼里,但這是非之地戾氣太重,馬虎不得?!?/br> 就在這時,寢殿門外忽的傳來一聲“陛下,定王殿下求見?!?/br> 溫衍抬手揮退影一,穩了穩呼吸,沒有應聲,也沒回到塌上。 這聲通傳無論他應否都一樣,這皇城沒有什么地方是楚復去不了的。 他從塌上起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本就沒有人氣的錦被早就涼成了冰霜,楚復生性多疑,心血來潮打著各種幌子探個溫度的事也不是沒做過,在這個節骨眼上,溫衍賭不起這個可能。 來人穿著一身玄色的朝服負手而來,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左右把盞的太監亦步亦趨跟著,溫衍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來。 楚復身上帶著徹骨的壓迫,年過不惑鬢間已有幾多銀絲,溫衍知道他急了,即便將這云楚的小皇帝推翻,也不過聽得幾載“陛下”。 那些皮囊下裹著的虛假的富貴他嘗膩味了,只有把云楚的脈絡握在掌心,才算圓滿。 “怎的起來了?!背臀⒁活h首,沒喊“陛下”,也沒行宮禮。 溫衍呼吸凝滯,他都有些想不起來楚復何時跪過楚懷瑾,或者究竟有沒有跪過楚懷瑾,好像是有的。 在楚懷瑾登基那天,楚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跪過他,朝鼓連天奏響的時候,楚復在階下先跪,群臣再跪,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楚懷瑾知道楚復的狼子野心,天下人都知道,可他們除了受著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溫衍裝作有些煩郁地踢了踢沿墻而立的花瓶:“下雪了,便想起來看看?!?/br> “孩子心性,”楚復斜睨了溫衍一眼,拂袖在紫木桌案前坐下,開口道:“過來?!?/br> 溫衍慢吞吞晃了過來,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眼前的青瓷盞。 沒過多久,便覺得喉頭有些發癢發燙,溫衍心里暗叫一聲不好,立刻斂神將手垂在身側,死死按在掌心的傷口上,直到痛意將喉頭的腥意逼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氣。 他不能讓楚復知道自己現在是強弩之末了,靠著暗衛帶來的藥丸吊著身子,將脈象穩住,騙過了太醫,也騙過了楚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