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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須走這一趟。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起殺人拋尸案,包括沈澤,因為云鼎碼頭已經荒廢了很久,四周長著密集的樹木,陰冷寒愴,在這里出沒的動物都比人多,行船更是寥寥無幾,即便是沿著交錯的河道漂一路,尸體也不會漂到這里來。 但是當沈澤聽到各種“還有呼吸”、“頭,還有救”的驚叫聲,再看到林然那張臉的時候,心下一沉,各種猜想以迅捷的頻率更迭交替,最終仍舊沒有一點定數,好像有什么東西開始不受控。 沈澤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林然身上,然后招呼跟組的法醫做些最基本的救治,接著便跟著坐上了車,全程一言不發。 別人不認得林然,他認得,別人不知道林然的身份,他知道,所以那些暗藏深處的“難言之隱”就顯得更加重要。 出警的眾人看著沈澤神情半掩在陰影里,整個人像是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不太對勁,明明是件好事,看隔壁法醫組喜上眉梢就知道了,所有人工作量驟減不說,救人比收尸不知道要好上幾分,可是他們頭卻好像不太高興。 但大家也就敢在心底猜猜,識趣地挪開了視線。 回到房間的溫衍收到“林然已被安全救起”的提示,長舒了一口氣,趴在床上拿出一顆奶糖熟練地剝去包裝,扔進嘴里,那種熟悉的味道瞬間填滿一切,好吃的溫衍差點掉下眼淚。 在這個和現實世界背道而馳的陌生位面,一顆糖足夠療傷了。 第4章 破曉 林然醒了。 睜眼的時候,整整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才接受自己還活著這個事實,看著入眼一片的白,聽著耳邊嘀嘀作響的叫不上名字的各種儀器聲,林然動了動僵硬的手指頭,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只有滿滿的荒誕和不真實感。 來來往往一眾醫生和護士,臉上沒什么神情,也不說話,只專注于記錄手上各種數據,偶爾蹦出幾句“還要靜養,再做觀察”,那冰冷似雪的大褂壓得林然氣都有些喘不勻。 待病房重新安靜下來,林然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沈澤,還有些恍惚,那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插著手倚靠在一角的茶桌旁,一點都不像板正的人民警察,倒像是行走在鎂光燈下的明星。 也是,這人向來“不像樣”。 孫局長推門而入,帶著滿身的寒氣,緊鎖著眉頭走到林然床頭,用手抵唇輕咳了一聲,溫聲道:“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林然將視線從沈澤身上移開,眼神晃了一圈,也沒什么落腳點,最終只盯著天花板搖了搖頭,嘶啞著嗓子開口:“師兄怎么會在這里?” 孫局自然知道林然是什么意思,他做線人這事,除卻省廳特批的直系領導,其余人一概不知,即便是沈澤,手也伸不了這么長。 “這事說來話長,以后再跟你說?!睂O局遞了一杯水給林然潤口,“身上的傷怎么回事?被黑二發現了?” “以后?”林然嘆息著重復了一句,這個詞聽起來可真奢侈。 沈澤踱步走了過來,他在看到林然的瞬間就否定了這個猜想,因為這傷勢說輕不輕,但也不算重,如果是黑二下的手,林然斷不會有活命的機會,甚至連痛快死去都是奢望。 “你們怎么找到我的?!绷秩婚]著眼睛,極為平靜地開口,那語氣就好像現在談論的是些瑣碎日常。 “有人報警,說在云鼎碼頭的河灘上有浮尸,阿澤就帶人去了?!睂O局道。 林然聽著聽著,忽的笑了,那些清醒又叫人難以接受的事實,重重疊疊,帶著血氣將一切牢牢裹住,那人在捅了自己一刀之后,隨手拋下了海,就像扔掉一件礙手又不好看的垃圾一樣。 孫局一直說方白是做大事的人,林然以前不信,現在信了,不是誰都能那樣面不改色對著同伴開槍的,至少他做不到。 “榮哥死了?!绷秩环旁诒蛔拥紫碌氖志o緊攥著,面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漠然又冷靜,他聲音極低,沈澤和孫局卻猛地一驚,事情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嚴峻。 孫局轉過身去,下意識去摸胸口放著的香煙,透過大門的玻璃,看到那鮮紅的“禁止吸煙”的標志,才回過神來,這里是醫院,床上還躺著傷員,才嘆息著放下手去。 “那你呢?!鄙驖衫^一把椅子坐下,明明姿勢很閑逸,眼神卻有些凌厲,直直盯著林然,“阿然,你為什么會受傷,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br> 林然聽言一怔,瞳孔渙散的像是找不到任何焦點,他撇過頭去,幅度很小,可拒絕回答的意味很明顯,這不是什么好事,沈澤知道。 他在審訊室里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見慣了各種小動作和不配合,明白林然這模樣代表著什么,雖然心理暗示引導一直是自己的專長,可他不想把那一套搬到林然身上。 從來沒有什么無端的猶豫和沉默,陳榮死了,林然傷了,剩下的一個方白他卻閉口不提,其中的難堪和狼狽他暫時不想提,沈澤選擇保留這個體面。 “回來了也好,那邊的工作我會接手,別擔心,上頭備了充足的警力等著黑二,落網不過是早晚問題而已,別想太多?!鄙驖膳牧伺牧秩坏募绨?,看著他不自覺皺起的眉頭和微微顫抖的眼皮,第一次覺得省廳那些老狐貍這一步棋走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