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記能明白秦戈在頹喪什么。超越父輩是人證明自己的重要方式，但秦戈這代人就算考上了最好的學校，在物質財富的積累上也拼不過初高中輟學下海經商的上一代。

    所以秦戈在其他人拼搏高考的沖刺階段反而過得茫然沒有目標，他不知道自己想要過什么樣的生活，又不想過什么的生活，等這個學期結束他要是再拿不定主意，希望他出國的外國外婆就幫他做決定。

    無法自己掌控未來確實是件頭疼事，秦戈也天天頭疼，天天苦大仇深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樣子確實挺拽，遠遠看著很酷帥，反倒讓暗戀他的小女生更多了。不過林記作為兄弟當然希望秦戈開心點，所以決定幫兄弟一把。5號傍晚，林記來到學校敲開（2）班教室的門，沖正埋頭寫作業的陳棲葉吹口哨。陳棲葉抬頭，一臉茫然不知道他為什么出現在這兒。

    林記把（2）班當自己班，大搖大擺地進來，反向跨坐在陳棲葉前一拍的位置上，問：“我昨天請客，你怎么沒來？”

    陳棲葉眨眨眼：“……什么？”

    林記“嘖”了一聲：“我在兄弟群里說過多少次了，秦戈物理拿全校第一我就請兩個班的人吃飯?！彼嫘Φ?，“昨天要是再加上你和全部老師，這謝師宴就齊活了?！?/br>
    “我同桌也去了？”陳棲葉有些驚訝，左澤文被秦戈壓了排名，居然還有心思去吃飯。

    “看來你還不夠了解你的同桌，”林記一本正經道，“左同學在占便宜這件小事上從來不顧尊嚴面子，只要是免費的，別人買單的，他肯定不會錯過?！?/br>
    陳棲葉轉念一想左澤文確實干得出這種事，“噗嗤”笑出了聲。

    “走吧?！绷钟涀ё￡悧~的胳膊就要把人往門口扯，陳棲葉站起來抖開林記的手，又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樣。

    “昨天左澤文沒來有多普天同慶，你沒來我就有多遺憾?！绷钟涍€動上手了，把他桌上的課本資料都往書包里塞，拉好拉鏈后扔還給他，收笑嚴肅道，“都是兄弟班，別人有的你也要有?！?/br>
    “可是——”陳棲葉懵懵的，總覺得他和林記還沒熟到這種程度，林記暗示道：“今天晚上不止我們倆，你不給我面子，也得給他面子吧?！?/br>
    陳棲葉愣住，林記再把他往外面推，他就沒剛才那么躊躇猶豫了。

    他甚至都沒問那個“他”是誰，林記叫了輛出租車到潭州的酒吧街。這里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就有人潮涌動，顯得背書包穿校服的陳棲葉很是格格不入，林記就脫下自己的運動外套給陳棲葉，防止他襯衫上的?；章冻鰜?。

    “我們不應該來這種地方?！标悧~也不希望有好事者拍高中生進酒吧，把林記的衣服穿上后拉鏈拉到頂，那拘束生澀的模樣并不比之前好多少，林記則推開一間酒吧厚重的木門，悅耳的現場女聲和酒香一起從里面飄出來。

    “這是家餐廳性質的音樂酒吧，除了喝酒還可以點菜?！绷钟涳@然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頗為了解道，“你進去后喝旺仔牛奶就好?！?/br>
    可陳棲葉還是搖頭：“我們是高中生?！?/br>
    林記邏輯鬼才：“我們也是成年人?！?/br>
    陳棲葉啞口無言，他晚一年上小學，現在確實滿18周歲了。

    他還是猶豫，酒吧里的女聲變成輕輕的哼唱，充當主持人轉場的聲音格外熟悉，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進入，再一眨眼，他就站在了燈光幽暗的大廳內。

    “我沒騙你吧?！绷钟浻醚凵袷疽馀赃呑雷由系囊淮蟊P酸菜魚，忽略魚旁邊的洋酒瓶，繼續給陳棲葉洗腦這是個披著酒吧外皮的餐廳，而不是提供硬菜的酒吧。

    但陳棲葉的注意力全在不遠處的舞臺上。那臺子不高也不大，但該有的設備樂器一應俱全，光線也比食客區亮堂。臺上兩人都坐在高腳凳上，女的溫柔清麗，從妝容到服飾都走文藝女青年路線，旁邊的男生為她鼓掌并說：“謝謝小陳粒給我們帶來的這首《走馬》?！?/br>
    被叫做小陳粒的女搭檔跟他商業互捧：“那么小許巍接下來要給我們帶來什么呢？”

    “那要問問場下的客人們想聽什么?！鼻馗暝久娉顧n，現在轉向臺下，一條腿伸直，另一條腿彎起踩住椅腿，腿背上放著吉他。

    他今天穿件黑色無花紋棉衛衣，外面套了件暗灰色的工裝馬甲。他的褲子也是黑的，在燈光下更顯修長筆直，鞋子是白色的空軍一號，嶄新的像第一天穿。

    “《像風一樣自由》?！绷钟涬p手做喇叭狀朝舞臺大喊。秦戈看過來后果然眼睛一亮，向來松垮挺不直的后背都硬挺起來，沖旁邊的陳棲葉勾唇一笑。

    他沒唱，而是臨時叫停做中場休息。酒吧今天生意好沒剩幾張空座，林記和陳棲葉只能坐在較為偏遠的地方，想看清整個舞臺還需要找特定角度。

    “你怎么來了?！鼻馗晗屡_后跑到他們這邊，不用猜都知道陳棲葉肯定是林記忽悠過來的。林記抿了口免費的水后陰陽怪氣道：“這話說的……小葉子，咱們走?！?/br>
    “別別別?！鼻馗臧蚜钟涋艋刈簧?，給他遞了張酒水單說，“今天晚上我請?！?/br>
    “這就對了嘛！”有秦戈這句話，林記就舒坦了，盯著菜單研究怎么好好宰秦戈一筆，留他和陳棲葉互相看著對方，酒吧的背景音樂正好放到許巍的《曾經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