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而被評定了高成分的,除非有過硬的關系,一般人也不會沾惹去幫他們調查,最后就是自認倒霉。 這種事只要有一個說話有用的人幫個忙,就能重新檢查,公正一些,那像吳老師這種就可以予以糾正。 昨天他陪著林溪去吳老師家,吳老師的情況不是很好,因為成分問題,他的工資時常被扣一部分,很多該有的待遇也沒有,妻子的病都得不到及時的治療。 如果他的成分得到糾正,那他那些不好的待遇就會被改變,能夠去一個正常的環境工作生活,他妻子的病也可以予以治療。 翌日傍晚,謝啟明和林溪吃過晚飯便去火車站坐車。 與此同時,機械廠家屬院那里聚集了一大堆看熱鬧的。 張嬸兒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她嘴巴一喊,周圍的人都知道了。 “你們沒聽說嗎?市革委會親自派人來核查吳老師的成分,說他的成分被錯判了,本來是個小手工業者被判成了小資本家。我打早就說這是那個老張故意打擊人家。當初吳老師和老張一起競選學校主任,吳老師比他票多,他懷恨在心呢?!?/br> “嘖嘖,這人心真是壞呀。那個老張當了主任以后,可沒少禍害人家吳老師,整天開會斗來斗去的,還讓人家這樣檢討那樣承認錯誤的?!?/br> “那會兒給人家吳老師剃頭,還故意把頭上給人家留下一道疤呢?!?/br> 市革委會下來核查,區革委會不敢怠慢趕緊跟著一起行動,不用三個小時就把吳老師真正的家庭成分給糾正過來。 糾正了家庭成分以后,之前沒收的小房子要歸還,還有被搶走的一些東西也要歸還,另外還有工作也會恢復正常,工資待遇等照常,還要把之前缺失的工資予以補償等等。 左鄰右舍們都羨慕地恭喜他,紛紛說老吳苦盡甘來,老天開眼,終于熬出去了。 別人都激動,他老婆也高興得嗚嗚哭,吳克己卻有些茫然。 難道姓張的會放過自己?讓人給自己平反? 不可能! 那就是……林溪和她那個愛人做的? 那天林溪和她那個又高又俊的愛人來看他,給提了好多禮物,感謝他當年的照顧。 吳克己自己想想,自己當年也沒照顧過人家什么啊,無非就是正常講課、批作業,沒有因為林溪寫字難看之類的批評她,再想想好像有同學欺負她叫她鄉巴佬的時候,他還批評了帶頭的男同學。 另外有什么嗎?給她買過兩個包子,別的似乎也沒什么。 可林溪走了以后,他老婆從被褥底下摸出十塊錢和五十斤糧票。 吳克己都不敢要這錢和糧票,還想到時候寫信寄到北大去還給林溪呢,結果第二天下午市革委會就上門給他糾正成分關系了。 他感覺做夢一樣,自己何德何能,讓人家林溪這樣感激幫助? 他要搬走的時候,除了隨身的被褥衣物以及書籍日記和吃飯的家什兒,其他的就全都留在那破屋子里,就送給鄰居們了。 他跟著工作人員出門要搬去自己原本的小院,那個小院是他爹磨一輩子豆腐攢下的。 路上他遇見了林德金,便上前給林德金鞠了個躬,“老林,多謝!” 林德金養了個好閨女,讓閨女知恩圖報,自己才能今日受益。 林德金原本還納悶這是怎么回事呢。 那個磋磨吳老師的張主任和林德金是朋友,和宋桂芹的哥哥是干兄弟,他可沒少聽老張說要怎么怎么讓吳克己不能翻身的話。 怎么的林溪和謝啟明去看了一趟,這臭老九就翻身了? 林德金真是感覺生生吞了一個秤砣似的,墜得他心口窩又疼又腫。 這個死閨女,真是要氣死他了! 她男人有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幫襯一下娘家弟弟?給兄弟弄部隊里去當兵不比什么都強? 他能花錢給女兒考工、上工農兵大學,卻沒有辦法給兒子弄部隊里去。 因為現在部隊是香餑餑,組織養著,吃喝穿都不愁,要下鄉的年輕人都想去。 因為想去的人多了,超出了需要的名額,自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兵役部也會金把關呢。 誰要是收錢招了體能不合格、脾性嬌氣的,那都是要跟著吃瓜落的。 林德金越想越來氣,前天死丫頭回來的時候,把宋桂芹氣得昏倒了。他趕緊把宋桂芹送去醫院,查了一下竟然血壓高,讓她注意情緒不要太激動,不要大起大落,否則年紀大了以后中風的危險。 想起這個林德金就氣得火冒三丈,真是一輩子的修養和好脾氣都被死丫頭給破壞了。 他從鄉下考進中專,然后再進機械廠當工人,這是他一輩子吹不完的傳奇。 現在全被林溪一夜間給摧毀了,讓他喪氣得不行。 這會兒直接蔫頭耷腦,以往的自信和驕傲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現在出門碰到人,他都以為人家對他指指點點,指責他有了后媽就有后爸,跟后媽一起對親女兒刻薄,然后譏諷他得罪了女兒結果女婿回來他一點好處撈不著,女婿寧愿幫吳克己也不幫他這個正兒八經的岳父。 他感覺人人都在對他幸災樂禍! 他向來覺得沒有對不起林溪,可林溪卻這樣對他,他恨得一跺腳,心里罵道:當初就不該生她! 林溪卻想都沒想起他。 這會兒她正坐在火車上聽宋哲講那些吃過或者沒吃過的美食呢。 宋哲正說到他和韓燁一起在鄉下野地里燒花生的事兒,結果他把嘴巴燙破,爛了半個月才長好呢。 幾個和宋哲認識的學生也坐在周圍,他們湊一起就辯論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在火車上好歹克制一下。 這會兒他們聽見宋哲說燒花生,又開始杠,非說他追求資產階級好享樂的那一套,不配去大學,要被無產階級專政改造再教育才行。 宋哲翻了個白眼,他都躲著他們跟著謝啟明和林溪蹭同行,他們還想怎么樣? 一個同學看他翻白眼,立刻怒了,指著他,“宋哲,你要當縮頭烏龜嗎?躲著不敢應戰!” 宋哲:“我就想吃飽肚子,吃得好點,我怎么你們啦?我吃你了嗎?” “你吃自己的也不行,你好享受就是追求資產階級那一套,那是腐爛敗壞的,會腐蝕我們的社會主義紅太陽!” 這一下林溪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要說好享受、吃好的,在座的都是渣,她才是王者好吧。 要說追求吃好點,享受好點就是壞的,那可有意思了,你們這些垃圾為什么要去上大學,在鄉下挑糞就好了嘛? 裝什么呢? 喊口號誰不會??? 林溪的白眼翻得比宋哲的優雅,卻更加明顯,直接翻到了斜對面那個斗雞的眼睛里,噎得他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霍然而起,怒視著林溪。 林溪旁邊的謝啟明原本靠在座位靠背上閉門養神,聽林溪和宋哲說吃這個吃那個的話題,這會兒緩緩睜開眼,瞥了那個斗雞一眼。 這一眼,淡淡的沒有什么情緒,卻讓斗雞渾然一個激靈,就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他頹然坐下,之后啞巴一樣不吭聲了。 周圍其他的乘客紛紛松了口氣,都暗暗感激謝啟明,幸虧有他在,否則這幾個嘴上沒毛沖動又毛糙的學生,還不知道要怎么鬧騰呢。 就上車這一會兒,唾沫星子噴了能有兩斤,簡直膈應人。 宋哲看他們變成啞巴,他樂了,繼續興高采烈地跟林溪討論吃的。 “你吃過冰磚沒?” 林溪搖頭。 “那小碗冰激凌呢?” 林溪想了想,冰磚她沒吃過,但是小碗冰激凌,就現代常吃的那種算不算?她點點頭。 宋哲頓時羨慕得不行,舔舔嘴唇,“你可真幸福?!?/br> 他也只是聽韓燁說過,自己可沒吃過,一心向往呢。 他就問林溪那冰激凌什么味兒,林溪就隨口說了幾個很普通的,奶油的、巧克力的。 “奶油和巧克力你都吃過!”宋哲羨慕得不行不行的,看謝啟明的眼神都帶上了崇拜,這男人真好,也太慣媳婦兒了。 大哥,你還缺媳婦兒不? 謝啟明被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跟被針扎了一樣,便瞥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實點。 宋哲又開始問林溪還吃過什么好吃的。 他發現林溪是真人不露相啊,吃過那么多好吃的,簡直不可思議。 林溪被他這么一提醒,發現自己真的吃過好多好多數不清的好東西啊。 宋哲說的魚皮花生、酸梅粉,她居然也吃過,當然會更高級一些。 酒心巧克力、棉花糖夾心、夾心餅干等等,都讓宋哲饞得流口水。 他嘆息:“我為什么賣棉花,因為有錢能跟老鄉兒換好吃的。他們自己做的麥芽糖,一咬能把牙真的糊住,可那也真好吃??!” 林溪悄悄從口袋里摸出幾塊糖來,推給他一塊,自己吃一塊,往謝啟明嘴里塞一塊。 林溪給謝啟明往嘴里塞糖的時候,周圍凡是有眼睛的人全都瞪過來。 這個又高又俊又冷又傲還不愛說話的男人,他會吃糖? 他不是喝風的嗎? 謝啟明也是一怔,隨即耳朵尖有點熱熱的,他側了側首,若無其事地把林溪指尖的橘子糖瓣兒給含在嘴里壓在舌尖底下,頓時透心兒的甜。 宋哲:我也想有個給我吃糖的媳婦兒。 晚上的時候,謝啟明怕林溪太累撐不住,一直想給她補臥鋪票,可惜一直沒有空位。 結果他又一次去的時候,碰見了宋車長。 說了兩句話,宋車長主動讓林溪去列車員的小房間去躺著睡覺。 這時候列車員也不是每個車廂都有的,但是每個車廂都有小休息間。 謝啟明道了謝,然后把林溪送到那個小休息間兒去睡覺。 林溪:“我睡一覺就去換你啊?!?/br> 謝啟明:“不用,你睡到明天天亮就行?!?/br> 等林溪躺下,他把自己的外衣脫給她蓋著,又等了一會兒,看她睡著了就關上門回去。 火車晃晃悠悠,咣咣當當的,可林溪居然睡得很香。 她發現沒有了手機和平板,她的睡眠質量好得不行。 她原本還想半夜換謝啟明呢,結果一覺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