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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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有什么……含義?我的臉一下子熱起來,我能清楚的聽到,胸膛中那顆心“撲通、撲通”折騰著。 抬頭,房門緊閉,屋內人的聲音聽不太清晰。我一把推開房門。 雕花的木門洞開,屋內兩人同時回過頭。他們一個坐著,一個跪著。 我爹坐著,林放跪著。 我大驚,腦子里還沒清楚怎么回事,我的身體已經沖過去,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大聲道:“你干嘛給我爹下跪?” 我可從未見過,林放給人下跪!我懷疑的轉頭看向爹——爹居然也瞪大眼睛看著我:“胡鬧!為何不敲門就闖進來?” 我正要反駁,卻聽林放道:“清泓不要誤會,我正在聆聽你爹教誨?!?/br> 什么教誨要跪著聽?我大為不信,可看著兩人都面色自若,似乎又像那么回事。沒等我發問,又聽爹道:“我們說完了。你們兩個許久沒見,好好聊聊。一會兒來前廳一起吃飯?!?/br> 目送爹走出廳門,我回頭看向他:“老大,你怎么來了?你、你、你為何跟我爹說決不放過我?” 他也回頭看著我。 他今日僅用帛巾束發,身著白袍,外面披了件鑲金線青色錦服,倒襯得他清俊無比。他負手,低頭,靜靜打量著我。薄唇邊似乎噙著絲笑容。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你膽子不小,從建康跑掉?!?/br> “我……我已經退出江湖了?!蔽译p手握緊。 “小小年紀,談什么退出江湖?”他搖搖頭,“我若不來,你還真打算不向我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 他眸色一沉:“似乎有人向我承諾,終身忠誠于我??墒?,以戰家名義起的誓,原來隨隨便便可以反悔嗎?” 我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收回手,目光投向廳外院落。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目光沉靜??晌以趺蠢嫌X得,此時的他,如此光彩奪目?隱隱的,似有流光從他臉上、眸中、雙手掠過。 那句話怎么說,明艷不可方物?還是那句話,意氣風發英姿勃發? 可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時靜默而耀眼的氣場。 噢,是的,那是靜靜綻開的蓮花,這兩年來,這蓮花曾經蒙塵,也會流血??扇缃?,依然宛如當年一般,安好無恙,寂靜的流光溢彩。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建康?!蔽也坏貌粡乃樕弦崎_視線,小聲問道。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我:“我知道?!鳖D了頓道,“那我們不去建康,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我呆了呆。 我記憶中,林放似乎從不會用如此輕柔的商量語氣跟別人說話。就好像在說,今晚吃魚好不好? 好,當然好??墒?,我又有些不敢。 不敢就這樣,跟著你就走。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他微微一笑道:“去吃飯吧?!?/br> ———————————————————— 前廳,黑木桌椅上擺放淡菊幾株。白墻上有三兩副字畫,皆是狂草癲狂之態。不才其中一副是我的涂鴉《憶沔州》,濃黑一片,極為奪目。 爹娘端坐桌前,小藍、秋水侍立桌旁。林放與我一前一后踏入前廳。 剛一坐下,就聽得娘欣喜的喚道:“阿放,這些吃食你可喜歡?” 阿……放? 爹咳了一聲,我驚訝抬頭。只見娘嬌美如昔的臉上似有紅光。我頓時呆住——林放在建康是便是公認的美男子,在廣州時更是有一大批不同年齡段的擁護者,尤其以我娘這個無所事事的年齡段的無知婦女崇拜者居多。 果然,連娘都被他迷住了!阿放,叫得多親熱! 娘看了我和爹一眼,大約看到我們臉色都不太好看,她猶豫了一下,依然夾起一筷子兔rou到林放碗中,百折不撓接著道:“以后來這里就當是自己家,千萬不要拘謹?!?/br> 我徹底不知道說什么了。怎么娘見了林放變得這么不靠譜和殷勤起來? 爹低頭默不做聲的吃飯。倒是林放微微一笑:“多謝蘇阿姨?!蹦锪⒖滔竦玫奖頁P一樣,用力點點頭,又慈愛的看向我。 這眼神有點怪,我與爹對視一眼,一起埋頭吃飯。 娘又問了林放一些最近武林的事端,問了之前我們在沔州經歷的風雨。期間爹也不時插嘴,林放都文質彬彬的回答著,氣氛倒算融洽。說道鏟平威武堂余孽時,爹更是頻頻點頭。只有我垂著頭吃飯——不是我不想說話,實在是在座的一個是我上司,一個是我父母,怎么這么怪呢?他們為什么要坐在一起,我至今都沒想明白! 一雙竹筷突兀的伸到我面前,夾了一塊兔腿rou,輕輕放入我碗中。我抬頭,只見林放面色自若道:“多吃點rou,你比一個月前反而瘦了?!?/br> 語氣輕柔,微含憐惜。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沖他笑了笑,夾起兔rou,咬了大大一口。又夾起一塊鱖魚,放到林放碗中:“老大,你也多吃點!”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怎么如此動人? 我忽然間醍醐灌頂! 我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爹娘此刻看我的眼神,分明是——誤會了我與林放有私情呀!爹一如既往的沉靜威嚴,只是目光中似有暖意;娘的表情則簡單得多——歡喜,由衷的歡喜,看看我,又看看林放。 “你們誤會了,我……”我忙出聲,他們全看向我,包括林放,關切的看著我。 我又頓住。 戰清泓,他們誤會了你跟林放有私情。 那么,你跟林放之前的種種,算不算私情? 望著林放冰雪般玉致的臉,挺得筆直的腰身。我到了嘴邊的解釋的話說不出來。我擺擺手:“沒事,我逗你們玩?!?/br> 爹娘一起瞪我一眼,娘朝林放道:“阿放,這丫頭就是這脾氣,不要管她,吃菜吃菜?!?/br> 林放點點頭,卻抽出一只手,輕輕的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背。我渾身一顫,迅速抬頭,只見爹娘臉上皆露出動容神色。 —————————————————— 自從建康回來后,以我在武林的名聲和個性,迅速在這間大宅上下二十余名奴仆心中,奠定了“一代女俠”的善良、親和地位。其中不乏從荊州家中趕過來的廚娘、管家,也有在昆寧本地新買的丫鬟奴仆。有時候與霍揚在院中練刀累了,奴仆們送水的送水,送食的送食,還有求我們指點武藝的……上下歡愉,一團和氣。 可他們從沒像今日這么大膽! 我帶著林放在宅中略作游覽,一路不過是尋常假山水池、廂房庭院??梢晕业亩鸵暳?,已經在這一路無數角落發現無數偷窺者。 “冬雪、春桃,躲在那里干嘛?出來!” “郝大娘,你帶著女兒站在假山后面干嘛?” “管家,你……你也跟他們一樣,這么閑么?” “小藍?!霍揚?!你們為何一路跟著我和盟主?”我撫著額頭,看著小藍笑嘻嘻從回廊后探出頭來,還有霍揚,一副滿不在乎模樣。 我和林放看著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小姐,我們……”小藍嘿嘿一笑,“我們許久沒見盟主了,也很激動??墒怯植缓靡馑即驍嚹銈?,所以……” 霍揚一把拉住小藍:“被發現了就走人,啰嗦什么!”拽起小藍,瞬間跑遠。 周圍終于安靜下來,我苦笑道:“老大,我們家的下人就是這樣的?!?/br> 他點點頭:“我知道?!?/br> 正好走到我房門口,我推開門走進去:“我們進去吧,免得一堆人跟著聽墻角?!?/br> 回頭,卻見他停在門口,目光從房內移到我身上,這才邁步走進來。 坐定,關門,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想起娘以前的教導:閨房呀這是閨房!怎能隨便讓男人進來? 不過林放是我老大,應該沒關系吧。 “這段日子你在練刀,如何了?”林放端起茶,微抿一口。 我從腰間解下帝流,放在桌面:“刀倒是好,就是還打不過霍揚?!?/br> 他道:“那是自然。如今霍揚江湖刀譜榜排行第三,你才用刀不到一個月,如何敵得過?”見我面露驚訝,他解釋道:“第一刀客失蹤十年之久;第二就是如意門薛掌門?!?/br> “那又如何?”我笑道,“清泓有信心,必當超越他們!” 這句話,我是認真的。小時候覺得刀太重,我戰家也不以刀見長。經歷過兩年磨練后,拿起刀,居然覺得比玦還要順手。那種感覺,跟用玦是不一樣的。 用玦時,我一動,玦也動。人嘯劍吟。用帝流,我未動,它已動,風雷震震。 林放道:“甚好。那明日便隨我去辦事,可好?” 我沒做聲。那些往事我已刻意不去想起?;蛟S我真是年紀小,傷得快,好得也快??墒侨绻倥c溫宥一起,效忠林放,著實,讓人無法快樂! 忽然,一只冰涼的手,輕輕覆住我的手,我驚訝的看著林放,他似看穿我的心思,輕聲道:“他不去?!?/br> “那我們去哪里?” “遼東?!绷址盼站o我的手,“那里有千里草原森林,終年積雪。那里有靈芝人參。那里的人聽說極為粗曠熱情,那里的人住在帳篷里。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問道:“可是劉氏叔侄有事?” 林放點點頭:“是。遼東慕容氏內亂,慕容皝,也就是劉光,求我們相助保護。我已派了二十人先行趕赴遼東?!?/br> 我遲疑了一下道:“那你來這里,專程是……找我?” “是?!彼鸬煤芸?。 我垂頭:“可是我現下用刀,武藝不夠出眾?!甭牭盟穆曇舻溃骸盁o妨。遼東并無武林高手。況且,你可以帶霍揚去?!?/br> 我又道:“我沒甚計謀,去了可能幫不上什么忙?!?/br> 話音剛落,一只冰涼的手觸上我的臉頰。我驚訝的抬頭,只見那雙眸如火流光,冰雪般的潔凈容顏綻露讓人安心的笑容。一如每次我們共同奮斗,他的聲音沉毅如千年深潭:“泓兒,有我就足夠?!?/br> 作者有話要說:房子租到了,謝謝各位關心!還算比較滿意。不過尚未入住,我打算這周和下周一點點往新房子搬,這周末會忙于搬大件,更新依然受阻…… 這章是上班空閑一點點寫的,大家湊合著看。 突然想起之前看到一個讀者留言說,覺得林放似乎沒什么厲害,又不會武功。其實我在第一卷林放雖無過多正面描寫,但是卻對側面展現他的計謀能力下了很多功夫。我理解,古代的武林幫派其實有點類似于現代的黑社會,為此我看了好幾本寫現代黑社會的記實文章以及記實小說,其實黑社會并不會像宮廷斗陣那么機關算盡,黑吃黑,連打帶消,合縱連橫、出爾反爾,才是他們常有的勢力擴展的模式。所以在第一卷,我設計的兩個事件:廣州和江州,都用的這樣的模式。林放的厲害不在于他多么能夠設計巧計,而是在于他懂得人際關系,扶持自己勢力,暗殺、圍剿不服的力量。他夠狠,也夠心計,這樣的人,才能征服武林。因為第一卷刻畫已經完畢,所以第二卷戰場并未涉及太多。不過后面內容我會注意多一點。林放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完全的正面角色和性格。 謝謝大家!祝大家每天開開心心! 五十、慕容鎧 不過九月,在荊州應是微涼天氣。然而蒼定關綿延千里,關內尚是秋葉凋零,關外已是浩浩雪野。 我攏了攏水貂緞披風,將兔毛帽子結結實實壓在頭頂。一旁霍揚冷不丁道:“此時就穿如此多。臘月當如何?” 我吸了吸鼻子,拍拍馬背上鼓囊囊的行李:“還有一件?!边€有一件水紅色極品貂裘,娘當年的至愛,太惹眼,我沒好意思穿。 忽聽一陣輕輕的咳嗽。我側頭:“可是感染風寒?” 林放搖搖頭:“只是喉嚨有些干澀,無妨?!蔽覍⒀g所系水囊解下遞給他。他楞了一下,伸手接過。仰頭喝了一口,低頭看我一眼。 我有些得意,出發來遼東前,娘還千叮嚀萬囑咐我好好保護、照料林放。如今我連水囊都提前用內力為他溫熱,可算照顧周到吧? 小藍拍馬過來:“小姐,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