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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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布簾慢慢掀起,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伸了出來,膚色白的透明,皮膚下的血管隱約可見。 我看著身邊一個女子尖叫著倒下,我蹙眉,非常不能理解她的狂熱。一只手就激動成這樣? 布簾掀開,一個白巾束發、穿著半舊白衣的年輕男子,站了出來。 他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樣子,五官確實俊美,甚至比我爹還要精美幾分。只是面頰蒼白、泛著淡淡的紅暈。一副弱不禁風樣,沒半點男子氣概。 “很一般嘛?!蔽亦?,“建康女子的眼光真奇怪?!?/br> “是??!”小藍附和,“長得是漂亮,可沒半點力氣的樣子。真是令人失望?!?/br> 我們的話語引來身邊無數女子怒目相對。 不過她們注意力馬上被馬車上的人再次吸引。 “他下馬車了!” “他走過來了!” 兩個護衛分開人群,護著柔弱的林公子慢慢走了過來。 小藍受周圍人情緒感染,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戰姑娘!”他在我面前站定,面頰泛起紅暈,“在下林放?!?/br> 他的聲音有些抖,明顯中氣不足。不會吧,才走這么幾步路。真是夠弱的! 周邊的姑娘們在驚呼后變得安靜,大氣都不敢出,羨艷的看著我。 我忽然覺得很有面子。不知道明日《武林風聲》上會不會寫道:“林放相約戰清泓?” 可惜今天沒穿女裝。 我噗哧笑出聲來,朗聲道:“林公子,久仰!” 他笑得有些靦腆:“戰姑娘,我林家與戰家祖上曾是世交,可否移步在下府中,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他這幾句話,真像在背書。 “不要。我娘說不得隨便去男子家邸?!蔽腋纱嗟牡?。 他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說什么好。 “走,我帶你去江邊?!蔽艺f,他的兩個護衛一看就不是我的對手,不用怕。 “……哦……嗯?!彼c點頭,似乎有些害羞。 沒想到發出武林盟主召集令的林公子,居然是這么一個靦腆虛弱的少年。 看來武林傳聞興許是真的。 他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我有些失望。 三、林夫人 “清泓好雅興?!绷址趴粗矍耙黄ü怍贼?。 “嗯,我這個人最有雅興了?!蔽翌H有些得意。 所謂狡兔三窟,我在江邊包了一條小船,竟比客棧便宜不少。 河風掠過,我看著他一身厚重的舊衣,不熱嗎? 他是很熱—— 林放頭上用以束發的的白色帛巾早已拆下,墨玉般的黑發披散在雙肩。他身子靠著船艙,從寬大的袖中伸出那白得透明的手,拉了拉領口,露出一大片白得跟玉似的皮膚。 他確實生得好看,粉雕玉琢得像個快要病死的神仙。 “林公子,你很熱?”我關心的看著他,“要不要叫小藍上船幫你打扇?” “不必?!彼聊艘粫?,居然瞪我一眼,不知怎的,我的心竟然撲騰快跳了幾下。 他干嘛瞪我?難道是為了暖心珠? “林公子,暖心珠現下可不能給你?!蔽覄倓偞鹪市∷{,讓她戴足十天。 林公子低頭一笑:“君子不奪人所愛。清泓既然搶到了,便是清泓的。我不要?!?/br> “可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給你?!蔽艺嬲\的道,看他病怏怏的模樣,似乎確實需要。 “好,如果哪日我病入膏肓,一定向清泓相借?!绷止痈屑さ目粗?,只是話說得有些怪異。 相對無話。 林公子也不是特別健談之人,此時更是呆呆看著船外山水之景。 哪有半點武林人士的豪邁氣度?倒像大戶人家庶出的公子,沒見過什么世面,可憐兮兮。 我頓時心生憐憫——他想必很少出門,果然是被人當作傀儡。 “林公子?!?/br> “叫我阿放?!?/br> “阿放,你是不是……很少出門?”我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他們……對你不好?” 他接近半透明的貝殼般的耳朵瞬間紅透,看我一眼,埋下頭。 “等選出了武林盟主,你家傳的盟主令也要交給他,那時候,你怎么辦?” “我就……如你一般,”他認真的看著我,像個孩子般雙眼神采飛揚,“包一條船,游山玩水!” 我干笑幾聲,心中憐憫更盛。他這么窮,游山玩水的說法,必定是打腫臉充胖子了。連一身新衣服都沒有,哪有錢包船? 想起爹爹下山前的囑咐,我握住他的雙手,他的手真涼。 “阿放,你放心。這次武林大會,我會保護你。如果武林大會結束,你沒有去處,可以去荊州。我讓爹收你為徒,師兄弟們都極好,你不會孤單一人?!?/br> “清泓……”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而后低下頭,似是要哭出來。 “你看你,連身新衣服都沒有。等上了岸,我讓小藍給你買套新衣服?!?/br> 他愣了楞:“這倒不必?!?/br> “阿放,你不用跟我客氣!”不就是一身衣服,值不了幾個錢。 “真的,我家中有新衣。怎能讓你破費?!彼嫔行┰尞?。 “有新衣你為何不穿?顧家既然靠你召集武林,為何連身新衣服都不給你做?”我氣憤道。 顧家,自孫吳時便是江東權貴,是林放發出武林召集令的靠山。爹說,也將是新一代武林盟主的背后支持力量。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我:“舊衣服穿著舒服呀!我服食五石散,皮膚容易磨傷,新衣常將身子磨出血?!彼恼Z氣很見怪不管。 五石散,五石散! 爹說是人間至毒,萬萬不可碰。多服便會腸穿肚爛而死! 誰會自愿服毒? 我震驚的看著他,他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罷了,他既然裝作沒事,我也不能再問,娘說做人要善解人意。 “清泓,我們劃船出去好不好?”他興致頗高的問。 這船很小,只容兩人,現在船停在岸邊,小藍和他的護衛都在岸上伺候著。我打量了一下他的細胳膊細腿,再想起剛剛握他手腕,感覺不到絲毫內力。 他都不怕,我怕什么?同意。 小藍和兩個護衛瞪著眼,看著我們將小船越劃越遠。 其實,只是我一個人在劃。 林放剛劃了兩下,就有些氣喘噓噓。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在艙邊坐下。 劃到了江心,我得意的回頭看他,卻發現他靠在船艙上,興許是太熱,領口拉得更開,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肩膀,都快要滑落,隱約可見他的胸膛。他微笑著看著我,似乎并未察覺。 “林公子,衣服都要滑下來了哦!”我好心提醒。 他怔了怔,伸出瑩白的手,慢慢將衣服領口收緊。 “不如釣魚?”我從甲板上抽出兩只魚竿。 他眼睛一亮。 這林公子,有點怪怪的。 —————————— 這一日過得倒是愜意。 林放雖然愣了點,但是卻乖巧聽話,跟著我釣魚、裝餌,甚至在一旁幫我打扇——很像七師弟! 自從我滿十歲后,師兄師弟們已經不聽我這個丫頭的使喚。只有年幼的七師弟,是我的忠實跟班! 七師弟雖然年幼,但是上山、下河、偷雞、摸狗,指哪兒往哪兒,非常好用。 林放的出現,讓我頗有些破鏡重圓、失而復得的感覺。 傍晚,魚簍已經裝滿。我們也熟絡了許多。 想著鮮美的魚湯,我幾乎要流下口水。 “哈哈哈,紅燒魚、清蒸魚、松子魚……”我在暮色中大聲吆喝。 他沒有回應。 我回過頭,只見他竟然蜷縮在船艙中,全身微微顫抖。 我連忙走過去。他抬起雪白的臉,全是汗水:“清泓,對不住……五石散,發作了……” 果然中毒了! “你別怕!”我看著他凌亂的發髻和蒼白的臉,以及抖得越來越厲害的身子。我扶起他,右手內力緩緩注入他的手腕,同時問道,“你身上有沒有解藥?” 他沒有回答,渾身劇烈一抖,一個翻身,竟然將我壓在身下。 這是,什么狀況? “清泓……清泓……”他低低的喚著我的名字,聲音又軟又柔,極為動聽。 他雙手撐在我腦袋兩側,一張俊臉離我不到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