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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應聲:“抓來了, 關在地窖里?!?/br> 關在地窖里的人是牡丹。雖然她逃也逃不出多遠, 但顯然先把她抓來更好。 龍淵走到陸寧初身邊, 揉了揉他的發頂, 看著洛云汐道:“以后她就是我們的女兒了?!?/br> “嗯?!标憣幊醯偷蛻艘宦?,有些疲憊地靠進了龍淵懷里。 找牡丹算賬前,陸寧初還是想先聽聽洛云汐怎么說。他并不是想手下留情,而是擔心了解不夠, 導致懲罰太輕。 “……”兩個時辰后,小丫頭幽幽醒轉。 她不聲不響,只睜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到陸寧初和龍淵陪在床邊,才出聲道:“哥哥……” 平日里沒什么情緒的眼中多了一絲著急,她看到陸寧初被捅了一刀。 “沒事了, 沒事了?!标憣幊踔灰詾樗菄槈牧? 摸著她的額頭柔聲哄著。 軟乎乎的小手捧住大得多的手掌:“哥哥, 痛不痛?” 陸寧初心頭一顫, 反手握住洛云汐:“哥哥早就不痛了?!?/br> 腰后的傷其實仍然沒有恢復,附著在傷口的力量很是詭異, 陰冷黏膩, 怎么都去除不掉。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你呢, 你還疼不疼?”陸寧初心疼得不行,“為什么不告訴哥哥?” 難得主動表露情緒的小丫頭立刻又不作聲了。 “哥哥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上都是傷……”陸寧初有些不理解洛云汐的沉默。 從城主府門前那日, 僅是碰了一下就忍不住瑟縮的表現來看,恐怕后來被他抱著的時候,小丫頭身上都是疼的。忍著疼也要讓他抱,可見小丫頭不是沒有遠離牡丹的意識。 但,為什么不出聲呢。不管是喊疼也好,還是露出身上的傷也好,只要讓他發現任何一點端倪,他都不可能再想把牡丹一起帶走。而且三歲的孩子哪里知道忍痛,尋常三歲的孩子稍微磕著碰著都會哇哇大哭,堅強點的至少也會眼泛淚光,可洛云汐卻是除了一開始,便一點端倪都不露。 這些時日他沒看到過小丫頭對牡丹表露出畏懼,他很擔心小丫頭是舍不得牡丹。不管怎么說牡丹都是她的娘親,而且想必也沒有別人教導她,自小在虐待中長大,小丫頭或許會以為受到虐待是正常的,就算本能地怕疼,也不會對牡丹生出多少怨恨。 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小云汐,告訴哥哥你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好不好?”陸寧初扶著洛云汐坐起來,面對面地看她,“你不說是不是因為害怕?” 洛云汐始終閉口不言,陸寧初握著她的小手,繼續哄著:“現在小云汐不用害怕了,哥哥是很厲害的仙人,只要有哥哥在,誰都別想欺負你。哥哥會一直保護你,告訴哥哥好不好?” “……”洛云汐仍然沉默,但眼中有微微的亮光晃動。 陸寧初再哄了一陣。 “……不能說?!甭逶葡K于出聲。 雖然“不能說”,但開口了便是“想說”。 陸寧初立刻鼓勵地追問道:“為什么不能說?” 洛云汐抿著嘴,過了一會才小聲道:“會挨打?!?/br> 陸寧初一愣,旋即臉上就要露出黑云壓城般的陰翳來,多虧龍淵搭在他肩上的手指敲了敲,他才沒在洛云汐面前顯出可怕的神情。 雖然只有六個字,可是他聽懂了。 洛云汐并非不想求助,她是被牡丹“馴化”得不敢再向外界求助。 陸寧初深深吸了口氣:“沒關系,有哥哥在沒人敢打你,你告訴哥哥是誰打的你?!?/br> 他把洛云汐的手握得緊了些:“相信哥哥?!?/br> 洛云汐定定看了片刻,終于嚅囁著道:“是阿娘?!?/br> “她為什么打你?” 洛云汐垂下眼簾:“因為我是女孩?!?/br> 陸寧初和龍淵頓時心下明了。城主的家族在凡俗間是名門世家,名門世家總是格外在乎香火、血脈之事,如果洛云汐是男孩,城主再是懼怕城主夫人,也會因為喜得麟兒給牡丹一個名分,而城主夫人再是不滿,也得捏著鼻子讓城主的兒子認祖歸宗。 可洛云汐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孩。 洛云汐的情緒很內斂,但看著她垂著眼的模樣,陸寧初有些明白了。 “那你還想不想跟阿娘在一起?” 長長的睫毛忽閃兩下,洛云汐抬眼,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好,以后哥哥養你?!标憣幊跣念^一松,摸了摸洛云汐的腦袋,“你這小丫頭怎么連哭都不知道,你不疼嗎?” “不能哭?!?/br> 陸寧初怔然,隨即心底涌起更大的憤怒。 他都不必再問為什么不能哭。不可以喊疼,不可以告訴別人,那個女人把洛云汐折磨得遍體鱗傷,卻連她表達痛苦的權利都要剝奪。小丫頭狀若無事的木然和忍耐,就是她的痛苦本身! 陸寧初指尖發顫:“那你想不想哭?” 成年人遇到傷心痛苦之事,尚且會忍不住哭泣,更別說對年幼的孩子而言,哭泣是遇到痛苦后的本能。洛云汐是受多少反復的折磨打罵,才會連本能都生生抑住。 “……”洛云汐沒有說話。 “想哭就哭吧?!?/br> “現在已經沒關系了,有哥哥在,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會再有人欺負你?!?/br> 陸寧初耐心地哄了許久,洛云汐才似終于想起該怎么哭一樣,眼中漸漸蓄起水霧,隨后一顆一顆地滾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