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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左右是個假的,過上幾日也會自行消褪。 陸寧初瞅了眼用心畫符的龍淵,悄悄摸了摸頸后被龍淵按過的地方。他看不見,卻能感受到浮屠血海之主獨有的血煞之氣。 這讓他覺得安心。 前世,若不是有龍淵,他早就在心魔叢生之下,變成只知殺戮的瘋子。 在他失卻所有只剩仇恨的絕望歲月里,龍淵是他最后的理智。何況,他親眼見證過龍淵的死亡。他沒法不依賴他,沒法不對如今鮮活的龍淵,給予他的一切甘之如飴。 他想要,能將他和龍淵緊緊維系的東西。 “魔尊大人?!?/br> “嗯?”龍淵應聲望去。 陸寧初扒著桌沿,沖他討好地笑:“要不你給我結個真的契???” 龍淵額角一跳。 陸寧初十分認真地試圖說服他:“魔尊大人你看,雖然這個假契印騙走了崇明魔尊,但要是崇明魔尊回去之后起疑,又回來檢查怎么辦?不如趕緊弄個真的,以防萬一?!?/br> 怎么會有人上趕著想結這種契??? 龍淵覺得陸寧初的腦子怕不是哪里有點問題。 他也認真勸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結私奴契印意味著什么?一旦結了這契印,便意味著你成為我的奴隸,一切都為我所掌,一生都為我所縛,既無自由也無尊嚴。就算我命你去死,你也必須遵從?!?/br> 陸寧初斬釘截鐵地反駁:“你不會讓我死?!?/br> 他這般不聽勸,龍淵難免生出惱意,冷下臉來:“你怎么知道我不會?” “就是不會!”陸寧初不見分毫動搖。 前世他本可以不死。 就算血涂滿地,就算巍然龍身被砍作數段,龍淵卻還撐著最后一口氣,在他將死之時,挖出自己的龍心,對他說,吃下去他就能活。 身軀殘損的黑龍,將與外表全然不符的金色龍心送到他的嘴邊,說完這句話后,才失卻眼中所有神采。 龍心他當然沒有吃,他怎么可能吃得下。龍淵本就不該犧牲,他這般做,更是逼瘋了他。 殊死一戰,他已耗得油盡燈枯,心神大慟,自然風過燈滅。 世人皆要他死,唯有龍淵要他活。 即便重生之后的龍淵不認得他,他亦如此堅信。 “你是正道之人,我是魔道魔尊……”龍淵索性挑明二者立場。 陸寧初卻搶白道:“是,我是正道之人??赡忝髦沂钦乐?,卻選擇包庇我,甚至不惜欺騙乃至得罪崇明魔尊。你若要殺我,怎會如此?” 面對陸寧初的灼灼目光,龍淵無話可說。 相持一會,他才嘆道:“你來這里,究竟是何目的?” 陸寧初見他軟化,立刻笑道:“為了你??!” “為了我?” “對啊,我喜歡你!難道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陸寧初雙眼明亮,其中又顯出隱隱傷心。 龍淵額角突突直跳,竟覺招架不住。他逃避般地移走視線:“你入我府中之前,你我從未見過,你怎會喜歡于我?!?/br> “魔尊大人威名遠播,風姿蓋世,僅是聽聞就足以令人心生搖曳。再者,魔尊大人未見過我,不代表我未見過魔尊大人啊。我怎么就不能在魔尊大人哪次出行之時,恰巧驚鴻一瞥,從此心神盡屬魔尊大人呢?” “你是正道之人?!?/br> 魔道作惡多端,魔尊更是惡中之首,正道之人不生厭惡,反倒心生旖念,誰能信之? “沒辦法,誰讓魔尊大人如此英俊?!标憣幊跻荒樌硭斎?,絲毫不覺自己所言,善惡不分。 龍淵說不過他,撇下一句“盡是胡言亂語”,便不再理會。 陸寧初不見受挫,發出一聲短促笑聲,其中甚有得意。 龍淵聽見,也不想去管。 靜了一會,陸寧初幽幽用腦袋撞上龍淵手臂。 “魔尊大人?!?/br> 撞到的雖是左手,但帶著彎的語調,仍讓龍淵筆下出錯。 他沉沉看向陸寧初。 陸寧初嬉皮笑臉:“你給我結個真的契印唄?!?/br> 泅開一大團墨跡的廢紙蓋到他的臉上,伴隨一聲。 “休想?!?/br> * 龍淵不信陸寧初的喜歡。 厄亂嶺雖處正魔兩道交界,從地理上而言,遠離魔道腹地。但也正是因為在交界之處,厄亂嶺成了魔道之人前往正道地界的中轉,不僅各路人馬來往流通頻繁,還有多方勢力留意。 故此,厄亂嶺亦是魔道要地。 隱瞞正道之人的身份,潛進魔道要地,甚至與魔尊正面對峙,其中蘊藏無數兇險。金丹修為雖已很好,但在魔道要地之中,仍是羊入狼群,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不該只是因為兒女情長。 何況,陸寧初“喜歡”的理由說服不了他。 但。 龍淵擱下手中毛筆,視線悠悠落到身側,伏首書案的陸寧初身上。 他竟在他身邊睡著了。 并且,睡得甚是安心。 他竟是想要信他。 他種的花能讓他心神舒暢,他做的點心頗合他的口味。這些喜好,他自己都不曾得知。 他人對自己的了解勝過自身,喜好為他人掌控,確實值得警惕??伤胰绱诵湃蔚厥焖趥?,還有此前種種不設防,他又如何懷疑得了,他是想來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