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剛才半死不活侯老板跟打了興奮劑似的,竟然沖在了第一個。 所有人都不管不顧地往綠洲里跑去,就連剛才“哎呦”亂叫的老梁也跟著跑。 他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片綠洲,就好像航行途中聽見海妖歌聲的船員們,被曼妙的歌聲所勾引蠱惑,不管不顧地悶頭那邊跑過去。 這些人竟然跑得飛快,謝行吟甚至都追都追不上。 “等一下哥哥,有點奇怪?!标懛俸鋈灰话炎プ×怂氖滞?。 “現在應該還沒有到日落之地,這綠洲是什么東西?” 謝行吟剛才也迷迷糊糊的就想過去,就好像被什么東西蒙蔽了心智。猛然被陸焚點醒,他也頓時覺得有古怪。 按照地圖上的標識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才能到,怎么忽然之間眼前就出現了一片綠洲。這地方真的就是日落之地了嗎? 謝行吟仔細打量起來。眼前忽然出現的這片綠洲怎么看都頗有點可疑,雖然看上去生機盎然的,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整個場景的色調過于濃艷,不像是真實的樹木和湖泊,倒像是濃墨重彩的油畫,專門用來吸引人眼球用的。 但是其他人都已經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昏了頭腦,撒丫子就往那邊跑,很快就只留下了兵荒馬亂的一地腳印??粗呀浥苓h的那些人,謝行吟說:“還是先過去看看吧。泥板的地圖是純手工畫的,比例不一定準確,有點小偏差也不奇怪?!?/br> 再不濟,如果那綠洲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也不會有什么危險,頂多讓大家空歡喜一場罷了。 可是還沒等兩人走近,遠處的那片綠洲已經不見了。前方歡騰的笑聲散去,轉而變成了驚恐紛亂的求救。 “誰來救救我——?。?!” “我要沉下去了,快拉我一把!” “救命!救命?。?!” 謝行吟定睛一看,只見剛才沖過去的那些人全都歪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下半身陷進了一片巨大的流沙坑里。那沙坑里的沙子正在緩緩攪動著,陷在里面的幾個人逐漸被流沙吞噬和沉了下去。 那綠洲竟然真的是個陷阱! 奔它而去的人非但沒有他們渴求的水,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大半個身子都已經陷入了流沙坑。他們這群人就好像去西天取經,眼看著要地方了,結果興沖沖地進了個滿是妖怪的假大雷音寺,一時間全都亂了陣腳。 侯老板體重最重,已經大半個身子都進去了,流沙淹到了他的胸口,只能仰著頭揮舞著兩只胖手朝他的保鏢大聲喊道:“救命!救命!” 他那保鏢身手敏捷,剛才一腳踩下去就發現不對了,迅速退了出來,這才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陷阱流沙坑里。見老板求救,他從行囊里翻出了一根帳篷支架,讓侯老板抓著,用力把他從沙坑里拖出來。 但是侯老板這體重在平地上拖動都難,更別說還陷在流沙坑里了,他那保鏢累得滿頭大汗還沒把他拉出來。 謝行吟走進的時候,就看見老梁在流沙坑里沉浮,下半個身子都已經陷了進去。好在他跑得慢,位置離岸邊較勁,謝行吟伸手就拖住了他,阻止他繼續往下陷。 他一個人拉不動老梁,正想叫陸焚來搭把手,卻發現陸焚正蹲在流沙坑邊緣,神情嚴肅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沙坑里有東西?!彼f。 陸焚拔刀出鞘,盯著那緩緩翻涌攪動的沙,找準時機閃電般出手一挑—— 他把刀尖從沙坑里抽出來的時候,上面掛了一只黑色的甲蟲。 謝行吟一眼就認出那只甲蟲和昨晚在帳篷外面撿到的蟲子一模一樣,揮舞著一對大顎,頓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也不知道這攪動的流沙坑里到底有多少這樣的蟲子。 “老謝!”老梁忽然之間慘叫起來,“救命!有、有東西抓著我的腳脖子了!” 他一緊張,往下沉的速度就更快看,謝行吟差點拉不住他?!皼]人抓你腳,沙坑里都是蟲子!你別亂動了,再堅持一下,一時半會人它咬不死你?!?/br> 陸焚把那蟲子扔開了,過來搭了把手。他的力氣相當大,和謝行吟兩人各自抓著老梁一只胳膊,拔蘿卜一樣地把老梁從沙坑里拖出來。 “你怎么這么重啊——”謝行吟邊拉邊咬牙切齒地說。 “不,不能怪我啊,”老梁帶著哭腔,“說了有,有東西抓著我的腳……” 謝行吟原本以為那只是流沙坑的吸力,可是當他們合力把老梁拖出來,頓時就傻眼了。 剛剛拔出來的老梁的右腳腕上,還真勾著一只干枯灰白的手。 老梁低頭一看,頓時臉色煞白,小腿一陣瘋狂亂蹬想把那只手踢下去。但是無論怎么踢,那只手都紋絲不動緊緊地抓著他的腳腕,就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幾乎要成為他腳腕的一部分。 “可能是以前死在流沙坑里的干尸,先拉出來再說!”陸焚喊道。 于是兩人一鼓作氣,使勁把老梁拉上了岸。那只抓著他腳腕的手也被拖動著,拔出蘿卜帶出泥,果真有個人形的東西被一起拖出來了。 老梁回頭一看,登時傻眼了。 拉出來的根本不是什么沙漠干尸,而是第一晚那個守夜人! 當然,守夜人早已經死透了,眼前這東西一定不是原來的他。老梁情急之下另一條腿飛起一腳就蹬在他腦門上,把他踢得往后仰了一下,終于松開了手。 烈日當頭,那家伙比夜里遲鈍了不少,直到被他們拖上來才反應過來,慌忙想往沙坑那邊跑。 “攔住它,別讓它跑了!” 謝行吟終于明白了,那天追著追著它忽然消失在石塊后面,肯定是鉆進腳下的沙子里去了! 很快,反應遲鈍的守夜人被他們三人團團圍住,無路可逃了。相比起夜間的行動迅速身形鬼魅,眼下反而有些畏畏縮縮的。 “奇怪,真的不是尸變了嗎?”老梁仔細盯著他看,嘀咕著說,“這鬼東西為什么烈日炎炎光天化日之下還能跑出來?” “管他,先抓起來綁了再說?!敝x行吟說著,三個人就各自往前靠過去。 那守夜人四面轉了一圈,見無路可逃,忽然一下癱倒下去—— 從他的七竅里“呼啦”一下爬出來無數的黑甲殼蟲,成群結隊地往流沙坑里涌去,瞬間就被黃沙掩蓋消失不見了。 地上只剩下了一張被吃空的皮囊。 老梁踢掉了一只爬到他腳背上的蟲子,嫌惡地蹲下來用棍子挑了挑那張人皮:“原來是圣甲蟲?!?/br> 這種蟲子在很多電影里都有登場,經常成群結隊的出現吃人。 大概它們白天藏在地下的沙子里避暑,晚上鉆進了尸體里控制著它移動。想必它前幾天半夜出現在營地外,就是想假裝成他們的同類,把人引誘到沙坑里去吃掉。 第28章 裂谷 正值中午太陽暴曬, 甲蟲們在高溫下反應遲鈍,大部分都擠躲在守夜人的尸體里睡覺避暑。 所幸謝行吟他們反應及時,很快所有人都被拉出了流沙坑。除了侯老板的腳趾頭被甲蟲啃了一口以外, 沒有其他人受傷。 剛才侯老板在流沙坑里沉浮的時候,胡亂間抓住了什么東西, 順手一起拖上來了。大家仔細一看, 竟然有了意外之喜——被矮個偷走的物資竟然也在這沙坑里面,布袋里的干糧和水壺都還保存完好。 “看來他和駱駝可能就是被這些蟲子吃掉的?!敝x行吟說。大家一回想起那個骷髏森森的樣子, 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幸好沒真的陷進流沙坑里去, 要不然他們也是那種的下場。 眾人解決了水的問題, 眼下又找回了食物,生存問題得到了保障,終于可以放心大膽地前行了。 老梁邊走邊抱著水壺喝了個痛快, 忽然間回頭卻發現謝行吟臉色不太對。 “怎么了老謝?”他連忙小聲問。 謝行吟看了一眼前面不遠處的人群,遲疑著說:“……少了一個水壺?!?/br> “???” 謝行吟說:“我們總共有十只水壺,之前一共被偷走了六只。但是矮個拿走的袋子里只有五只水壺, 還有一只水壺哪兒去了?” “這……”老梁抓抓鬧到,“可能他喝完就把空壺扔了?” “不可能?!敝x行吟斬釘截鐵地說, “這里水資源稀缺, 盛水工具也是非常重要的,是你你會把喝完的水壺扔了嗎?” 不會。傻子都知道不能扔, 別說賊心縝密的矮個了。 “我們推測他在第二夜起風前就死了,總共不到一天時間, 不太至于這么迫不及待就把一整壺水都喝干?!?/br> 老梁點點頭:“對, 所以呢?” “我有一種感覺,”謝行吟說這話的時候又把聲音壓低了幾分,“……守夜人的食物可能不是矮個偷的, 甚至可能連人也不是他殺的?!?/br> 光從他矮小的身材上看來,矮個能不能毫無動靜地殺死一個成年人存疑,所以他當時也并沒有流露出想要殺死謝行吟的意圖,只是偷偷摸摸地出了帳篷,直奔著駱駝去了。 老梁聽他這么一說,頓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那那,如果人真不是他殺的呢?” 其實這一路上,殺人兇手一直都在他們中間? 謝行吟也有點拿不準。 他們對其他人的了解太粗淺了,光從表面很難判斷是誰下黑手。若是真要說起來,就連那個表面看起來剛直不阿的李鐵峰都是有可能的。 眼下唯一能想到的辦法是搜查每個人的行李??傻谝灰箹|西丟失以后,他們就已經搜過一次了,沒發現誰有私藏。 這兇手行事非常小心,連拋尸都挑那么蔭蔽的地方,肯定也會把食物藏得很蔭蔽,不露出絲毫馬腳。 老梁也若有所思:“如果兇手第一晚就殺了人,那他后來為什么沒再動手了?” 謝行吟想了想說:“我們每個人有一大壺水和一袋干糧,這些物資足夠我們堅持到日落之地。但是只夠單程,不夠往返?!?/br> 或許兇手拿到了雙份的食物,足夠回程就停手了。 又或許兇手是想繼續殺人的,但是第二夜陡生了變故——矮個搶先動手了。 “有沒有可能,因為第一晚守夜人的死,矮個知道了團隊里有人在趁亂殺人?!敝x行吟說,“兇手能悄無聲息地殺死守夜人并拋尸山洞,肯定是個身手厲害的人物?!?/br> “——矮個不知道兇手是誰,但憑他那個小身板肯定對付不了,與其留下來任人宰割,不如干脆先下手為強。他搶走食物一個人騎駱駝跑了,反正其他人沒了駱駝,誰都追不上他?!?/br> 而這時候,那個真正的兇手輕易得到了雙份物資,還有逃走的矮個直接幫他背下了這個黑鍋,使他免于被懷疑,他也就沒必要再動作了。 “兇手是誰都有可能?!敝x行吟嘆了口氣說,“接下來的路謹慎一些吧?!?/br> — 沙漠的邊緣和荒野交界的地方,沙漠景致逐漸消失,漫漫無垠的黃沙被甩在了身后,背后的沙丘越來越遠,腳下松軟的沙地逐漸變成了硬實的泥地,還出現了一些稀疏的灌木。 這天下午,他們終于順利走出了沙漠,重新踏上了荒野的土地。 隨著地上的干裂紋越來越淺,灌木和草皮也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他們這沿途走來看見的的一切景色都像是中心對稱的,從荒野走到了沙漠,又穿過沙漠回到了荒野。 一切生態條件的好轉都證明著水源就在前方。 臨近傍晚的時候,前方的路上出現了幾根頎長的白色石柱,影子被午后傾斜的日光拖得很長。 走近一看,原來又是丁丁人石像,和他們來時路上所見過的那些一模一樣。 日落之地將近,看著石人雕像再次成群結隊地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謝行吟低聲和陸焚說說:“看起來這石像果真和日落之地有什么聯系?!?/br> 如果芬巴巴洞xue里得到的信息是真的,用來澆灌生命之花的“痛苦的靈魂”一定是要害人才能得到的。 那位貴族不愿害人,因而放棄了生命果。但在場的其他人愿不愿意害人可就說不準了。 為了以防萬一,謝行吟留了一手,除陸焚和老梁以外的人都對此毫不知情。 認識楔形文字的人少之又少,在場也不太可能有其他人能讀懂了,所以在這次任務里謝行吟有著絕對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