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謝行吟不理睬他的大驚小怪,從衣柜里扯了一破塊床單,把雞冠頭的尸體包了起來。 在空氣中暴露了兩天的尸體的狀態著實不太好看。謝行吟非要執著于把它帶回去,倒不完全是因為同情。 如果人面犬真的吃人,而這全封閉的公寓里又沒有別的活物,它還會出來攻擊人。 用雞冠頭的尸體當誘餌,比活人合適多了。 謝行吟讓梁辛去入口處望著風,自己和小陸半跪在地上,把雞冠頭的尸體嚴嚴實實地打了包。正要扛起來的時候,忽然看見梁辛神情異樣地回來了。 “老梁,怎么了?”謝行吟用唇語問他。 梁辛面色慌張,指了指他們腳下。 閣樓里很安靜,屏息凝視聽見了什么東西拖動的聲音。是從他們腳下傳來的。他們三個人都在這兒,那樓下的是誰。 謝行吟心頭一跳,當即滅了手電光,警覺地盯著梯子的方向,攥著小陸的手后退了半步。而老梁兩條小腿已經抖得跟篩糠似的,快要站不住了。 手電光一滅,整個封閉的閣樓重新陷入了黑暗,只剩下一盞小窗里透進來的慘白月光。 三人慢慢往角落退去。那拖動聲依然沒有停止,在黑暗中聽起來越發清晰了。只聽聞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后在墻角的梯子處戛然而止。 樓下安靜了片刻,不知道對方是否發現了異常。 人類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恐懼,謝行吟不知道來的那是什么東西,下意識地就想躲起來。 可閣樓里可以躲藏的地方很有限,偌大的閣樓里,能藏得住他們三個大活人的地方只有衣柜和床底。 謝行吟沒怎么猶豫就選擇了衣柜。一來衣柜里比床底干凈些,二來也有個遮擋。 謝行吟把小陸推進衣柜,自己也輕手輕腳地鉆了進去,順手把腿腳發軟的老梁拽了進來。 狹窄的衣柜里有股潮濕的味道。謝行吟把腳下潮濕的衣物都踢到了一邊,騰出一片空地。 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了躲到衣柜里絕不是個好主意。 這破柜門關不緊,并且還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感覺。謝行吟只好和老梁一人一邊,用手拉住了那兩扇破柜門。 “咚咚咚——”腳步聲重新響起。 謝行吟繃緊了脊背靠著衣柜的木板,屏住了呼吸。 有東西順著梯子上來了。 輪廓模糊的毛月亮鑲嵌在狹小的窗里,白光冷冷地打在地上,像是醫院停尸房里的消毒燈。 謝行吟透過縫隙悄悄往外看。借著月光,他看見一只白色的手探了上來,五指根根分明。 白影一閃而過。 片刻后,有什么東西踏上了閣樓。 謝行吟看過資料,這公寓是二三十年建的,有些陳舊了。閣樓的木板不太結實,稍微重一些的東西踏上去就會顫抖著嘎吱作響。 漆黑的衣柜里,謝行吟感覺小陸往他身上靠了一點。 十二三歲的男孩身量已然不矮,超過了謝行吟的肩膀。謝行吟怕他害怕叫出聲,一只手拉著柜門,另一只手輕輕捂著他的嘴。小陸乖乖地讓他捂著,謝行吟總感覺他好像牽動了一下嘴角偷笑了。 閣樓上的腳步聲不停,從梯子那邊緩緩靠近,一路挪到了床邊,然后停了下來。 謝行吟抹了把冷汗。 還好還好,他們這會兒不是躲在床底。 床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雜音,那東西在床底摸索了一陣,沒有找到目標,又悻悻地離開了。 謝行吟聽到它轉而往雞冠頭尸體的方向去了。腳步聲一路走到雞冠頭尸體的位置,繞著尸體轉了幾圈,大概是發現尸體被人動過,怪聲嚎叫了起來。 它的叫聲實在難聽,像哭又像笑,讓人毛骨悚然。謝行吟聽得牙根發酸冷汗直冒,忍不住想用手去捂耳朵。 怪物像是知道有闖入者,繞著偌大的閣樓轉悠了起來。 雞冠頭身首分離的尸體還丟在地上,死了兩天的尸體腥膻味很重,很好地掩蓋住了他們留下的活人氣息。 那怪物就像個瞎子一樣在房間里,好幾次路過衣柜門前,轉來轉去什么都沒發現,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雞冠頭的尸體前。 聽他走遠,藏在柜子里的三個人皆是松了口氣。 老梁緊張得臉色發青,仰著脖子喘氣,額角和鼻尖上掛滿了汗珠。他剛喘了口氣,卻不知道聽見了什么,臉色又白了下來。 黑暗中傳來令人汗毛倒立的咀嚼聲音,像是在嚼什么酥脆美味的東西。謝行吟聽得出那是利齒在啃咬骨骼。 它在吃東西。 不用說也知道它吃的是什么了。 謝行吟臉上的肌rou都抽搐了一下。 怪物在外面吸髓吃rou,他們三個大活人就躲在離它不足五米的衣柜里。 窗外的光正好打在那怪物身上,謝行吟透過門縫往外看,正好能看清地上趴著的東西。 那怪物渾身長滿了毛,正趴在雞冠頭的尸體上大快朵頤。它的體型四肢都和人極為相似,姿態卻像只動物,看著挺驚悚。 等它抬起頭,謝行吟看見它的臉,心臟猛地一緊。那東西長了一張人臉。 它全身上下只有那張臉上沒有長毛,面部扁平完全不似犬類,潛藏在黑暗中的五官看起來很模糊。 確確實實是一張人的臉。這多半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面犬了。 謝行吟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不知道在哪本心理學雜志上讀到過,由于恐怖谷效應的存在,這個似人非人的生物會給人帶來強烈的恐懼感。就像害怕做得太像人的洋娃娃一樣,這種恐懼是刻在基因里的。人的潛意識里會把它看做類似于病態的同類,恐懼并且遠離危險。 有了唯物主義的光環籠罩,謝行吟倒是沒那么害怕了。但怪物的威脅是實打實存在的,怎么逃出去還是個大問題。 他估量了一下,那東西吃人,就憑他們三個手無寸鐵的弱雞,現在跑出去馬上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舍身喂狗,大無畏精神堪比釋迦摩尼割rou喂鷹。 于是三人大氣都不敢出,繃緊了脊背貼著衣柜生怕發出聲音。 謝行吟轉念一想,他們進來的時候人面犬不在。既然它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這里的,等它吃完了東西應該會離開,他們就可以趁機溜走了。 他心里把算盤打得噼啪響,聽著外面咀嚼的聲音也慢了下來。人面犬像是快吃飽了,啃咬的怪聲也輕了不少。 衣柜掩護了他們活人的氣息,怪物完全沒有理會他們,把雞冠頭的尸體啃得一干二凈,還意猶未盡地伸出猩紅的長舌舔了舔嘴唇。 等它終于吃飽了,四腳支楞著站起身來,像是要走,謝行吟緊繃了大半天的心弦終于松了一點。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聽見身側嚇到幾近癱瘓的老梁忽然倒吸了一口氣。 謝行吟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就聽見身側很近的地方傳來一聲嘹亮的屁聲。 “噗——”的一下子在昏暗寂靜的空氣中炸開來。 第11章 女人 “……” 闖大禍了。 謝行吟皺眉盯著那罪魁禍首,只見老梁面露羞澀地看著他,用唇語道: “不好意思,實在太害怕了沒兜住?!?/br> 謝行吟:“……” 小陸:“……” 現在后悔也沒用了,外面的東西也聽見了這聲音,警覺地一回頭。 謝行吟連忙收回窺探的視線。門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很快向衣柜奔來了。 完了完了,甕中捉鱉。 謝行吟顧不得其他了,一把將老梁提溜起來,讓他拉緊他那一邊的半扇門。 人面犬的腳步聲停在了衣柜門外??諝饫镌幃惖陌察o。 也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柜子里外僵持住了。片刻后,衣柜偏底部的位置傳來輕輕地叩擊柜門的聲音?!昂V篤篤——” 是人面犬在敲柜子。 那聲音聽起來和敲門聲無異。聲音雖然不大,隔著薄薄的木板傳過來卻很清晰,一聲一聲就跟鬼敲門一般催命。 那衣柜門明明沒法上鎖,一拉就能拉開了,人面犬卻一直在敲他們的柜門。 謝行吟心底隱隱有了一種猜測——它可能不知道怎么開門。 聽著這敲擊聲,懷里的小陸忽然抬起頭來看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謝行吟估計他想得和自己一樣。 彪哥他們說的夜半敲門聲,是不是就是這人面犬弄出來的? 如果是,那他們別開門就萬事大吉了。謝行吟轉向老梁,用唇語支會了一聲,讓他把門拉緊些。 謝行吟手里還攥著手電,暗自琢磨著如果門被拉開應該怎么徒手和它拼命。 柜子里外僵持了一會兒,敲門聲終于停止了。那人面犬果然不會開門。 它像是放棄了糾纏,腳步聲又遠去了。 這次的聲音是朝著梯子那邊去了。等謝行吟再次透過柜門往外看時,空空蕩蕩的閣樓里依然沒有了人面犬的蹤影。 它似乎是離開了。 此時的老梁已經臉色慘白了,只剩下手指還在顫抖,肌rou反射拉著門。他鼻梁上全是冷汗,滑膩膩的眼鏡都快掛不住了。 保險起見,他們又靜靜等了一會兒,謝行吟謹慎地往外看,閣樓里果真是空空蕩蕩。 三人松了口氣。 “走嗎?”老梁問。 謝行吟點頭,率先出了衣柜,然后把小陸拉了出來。正要拉老梁時,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陣咯咯咯的笑聲。 慘白的月光正打在地上,那尖利的笑聲像是夜貓子的哭嚎,格外凄厲恐怖。 謝行吟心頭一跳,腦子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側的小陸猛地一下子把他推了出去。 謝行吟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么大力氣,竟然一下子把他推出去老遠,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勉強穩住。 再一抬頭,人面犬已經從他們頭頂衣柜上跳下來,就撲在謝行吟剛剛站的位置,木質地面都被他的利爪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