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不是怕死,是不想死?!敝x行吟說。 他還沒活夠。 老偵探不和他爭:“……人面犬案件的資料在那邊的文件柜上,第二個柜子三層,對就是那個,把文件夾拿出來,會有用的?!?/br> 笨重的老式三層文件柜就立在謝行吟身側,木門上鑲嵌著積灰的玻璃。 離得最近的謝行吟走過去打開了柜門,果然在最頂層找到了貼著“人面犬”標簽的文件夾,取了下來。 鋼筆寫的人面犬三個字已經模糊不清了,文件夾里面夾著幾份調查報告,還有些老照片、證詞信件之類的東西。 謝行吟打開飛速地掃了一遍,然后遞給了身邊的精英男傳閱。 大部分資料和圖片都有些殘缺和破損,有些照片還是黑白的,不過還能看得清大致的意思,多數內容和他們剛才看過的新聞報告敘述大同小異。 “謝哥,什么意思?”黎薇不知道什么時候湊過來的,探頭看著他。 “……忘川公寓是本地一座單身公寓?!敝x行吟知道她不敢看那些血腥的資料照片,給她解釋,“記者惠子就住在忘川公寓14樓,她發表文章聲稱自己遇到了人頭狗身的怪物“人面犬”?!?/br> “文章發表后,越來越多的忘川公寓住戶聲稱目擊了人面犬,然而這些目擊者在寫下舉報信件后都離奇死亡?!?/br> “半年后,忘川公寓被全面封閉。傳聞這是一棟被人面犬詛咒的公寓……” “真…真的有這東西嗎?” 聽他說完,黎薇倒吸了一口氣。 “剛才那老頭說什么來著,要我們去找人面犬,我們也會死嗎?” “呸,死什么死!你說什么不吉利的呢你!”金鏈大哥破口大罵。 謝行吟瞪了他一眼,金鏈大哥這才罵罵咧咧地扭過頭去。 老偵探沒搭理他們,cao縱著輪椅到墻邊,去開燈。謝行吟往窗外看去,聊天的功夫沒注意,天已經昏暗了。 老偵探開了燈,cao縱著輪椅扭過身來:“時候不早了,帶你們去入住吧?!?/br> “我們今晚要住在哪里?”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孩抬頭看了一眼通往二樓的階梯。 那上邊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 但老偵探沒打算讓他們住在偵探社里。他在懷里摸索了一陣,摸出來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 “跟我來?!彼冻鲆稽c詭異的笑容,“今晚你們就住忘川公寓?!?/br> — 眾人跟著老頭走出了偵探事務所,沿著大街一路往南。 夜晚的街上竟然沒有路燈,商鋪櫥窗里黑洞洞的,掛在門口的燈籠依然飄飄忽忽地閃著紅光,像是恐怖片里的場景。 從背后灌過來的北風帶來刺骨的涼意,所有人都排成隊列跟緊,生怕被落在這鬼地方。 走在謝行吟前面的是個算命的神棍,穿了件破爛長褂,留著兩撇山羊胡子,鼻梁上墨鏡,背后插的旗子上歪歪扭扭地寫著“算命500幣一次”。 他拉住身邊一位女士,煞有介事道: “……貧道昨日夜觀天象,認為這是一起邪祟作亂的靈異事件。女施主不必驚慌,我看你印堂發黑,要不要算上一卦?” 穿著脫色假貂皮大衣的胖女人一聽,好像生怕他要強買強賣坑自己五百塊錢似的,蹬著高跟鞋皺眉往旁邊挪了兩步,挽住了她老公的胳膊。 “哪兒來的要飯的?!不算不算,滾邊兒去?!迸肆R道。 謝行吟回頭一看,走在人群最后方的是那個少年,模樣依然是病態蒼白又矜貴。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金鏈大哥都快嚇尿了,這小朋友心大得不行還在埋頭玩魔方。 “來,別掉隊了?!碑吘故莻€孩子,謝行吟有點擔心的拉住了他。 小少年起抬頭看了他一眼,竟然聽話地把魔方放進口袋,但漂亮的小臉上還是沒表情,也不說話,就用那雙盛滿了碎光的深邃眼眸盯著他。 看他不抗拒,謝行吟牽著聽話的小少年往前走,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拐小孩的怪大叔。 算命的神棍就走在他們前面,不知道兜里揣著的是銅板還是什么,走起來叮當作響,灰藍色的布包里還露出來半本殘破的書籍,上面寫著《周易》二字。 這條街不很長,走了沒一會兒就過半了。 心不在焉地走著走著,黎薇忽然發現謝行吟不見了,也放慢腳步到隊伍末尾來找他們。 “謝哥?” 謝行吟正低聲和小少年說著什么,黎薇默默地在旁邊盯著他看。 這個男人有著偏淺的亞麻金發色,眼眸深邃看得出有點混血,但是相貌五官并沒有顯得太凌厲,反倒透著濃郁的東方美人氣質。 黎薇好奇問了一句:“謝哥,你頭發是染的嗎?” 謝行吟搖頭:“不是,像我mama?!?/br> “噢,淺亞麻金很好看。等出去了以后我也要染一個?!崩柁泵约何⒕淼陌l尾,眨眨眼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不吭聲了。 “謝謝?!敝x行吟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彎,“我們會出去的?!?/br> 現實世界現在是冬季,除了謝行吟這樣窩在家里沙發上吹空調的,就黎薇穿得最少。 她穿著學院風的制服,藏藍背心和百褶短裙下是過膝長襪和圓頭皮鞋,走路的姿態很端正。 這個陌生環境里氣候溫和,像是處于春夏之交,他們前面那位穿貂皮大衣的女士已經把衣服脫下來拿在手里,露出渾圓的兩個肩膀。 謝行吟默默地別開眼去,反正他永遠不懂年輕女孩的喜好。 老偵探坐著輪椅,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很難走快。大約走了五分鐘,“到了?!?/br> 前面老偵探的輪椅停了下來。眾人紛紛抬頭看過去,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街道的盡頭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座建筑,四周是光禿禿的空地,死氣沉沉的灰白色建筑和色彩繽紛的商業街完全是兩個畫風。 天色已經暗了,明明挺正常的一棟公寓建筑,在黯淡的光影下建筑周身黑黢黢的,唯一敞開著的一扇大門像是在黑暗中張開的嘴,等待著獵物進入。 公寓樓外雜草叢生,看上去很久沒有人清理了。 “十年前的案子發生以后,這里就沒人住了?!崩蟼商秸f。 黎薇已經躲到謝行吟身后去了,怕被他甩開手,這回只是拉著他的衣角。 謝行吟盯著那扇大門,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撇開別的不談,這房子的朝向怪怪的。 一般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方便采光,而面前的公寓正門竟然是向北開的,正直直對著他們來的方向洞開著。 聚陰之地。 “坐南朝北,這他娘的是陰宅啊?!鄙磉叺纳窆髋聼崴频膿u著折扇,忽然幽幽開口。謝行吟看了他一眼,想起來這里還有個算命的。 “你懂風水?”謝行吟隱約覺得這地方陰惻惻的,沒準唯物主義都行不通。 “略知一二?!鄙窆饕娝麊栕约?,頓時得意起來,搖著扇子問,“貧道本名叫做梁辛,叫我梁道長或者老梁都可以,敢問這位小哥怎么稱呼?” 謝行吟想起他五百塊算一卦的價格,好像不怎么良心。不過他沒說出來,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前面,老偵探沒理會其他人的臉色,cao縱著輪椅上前把沉重的防盜鐵門拉開了。 打開門后,他把房間的鑰匙從環上拆下來給了他們,臨走前告誡說: “最多兩個人住一間,今晚之前分配好住處,七天內每晚都不許留空屋子。十一點門禁以后不能再開門?!?/br> 老偵探交完鑰匙,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滾著輪椅頭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站在洞開的公寓門外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想第一個進去。 “見鬼了,那老頭說忘川公寓里有那什么狗,為什么還讓我們進去?”金鏈大哥帶來的其中一個雞冠頭小弟嚷嚷道。 “廢,廢話,”另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弟是個結巴,一巴掌拍在雞冠頭小弟腦袋上,把他發型都弄亂了,“不進去怎,怎么調、調查?!?/br> “那也不用讓我們住進去吧!”雞冠頭小弟罵道,“這地方太他媽討厭了,睡垃圾房都比睡死過人的房子強。我不想去,彪哥,咱們為什么要聽那死老頭的?” 謝行吟回頭看見對面居然還有個學校,開玩笑對老梁說:“還是個學區房。這里的地段不錯,物業費估計也不便宜?!?/br> 老梁望著空蕩蕩的cao場打了個哆嗦:“連個人影都沒……” 說話間,有個膽子大的老手已經率先走進了公寓。 那彪哥看著魁梧,實際上膽色不怎么樣,帶著兩個小弟站在門口猶猶豫豫地觀望著。 謝行吟瞥了他們一眼,和老梁他們也跟了進去。 這所公寓內部出乎意料得整潔明亮,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掃一般。 公寓的大門位于一樓長廊的正中央,左右延伸的長廊兩側都是房間。 外面的天色昏暗,風也刮得挺大。有人帶頭以后剩下的人也都跟著走,就連剛才寧死不屈的雞冠頭也口嫌體直地跟了過來。 所有人都進了門。 公寓大門外,藤蔓虬結的外墻斑駁剝落,陰惻惻的夜風拂動起藤蔓葉,露出墻上用紅油漆寫成的四個大字。 “禁止入內?!?/br> 第4章 電梯 精英男打頭,謝行吟他們緊隨其后進了公寓。 資料顯示這里早就已經變成空樓了?;膹U已久的公寓空蕩寂靜得滲人。 但除了過分安靜和昏暗了一些,走廊里看不出任何異樣,墻磚整潔,地面也沒有雜物。 一樓的走廊狹長,左右兩側都是相同的小隔間。謝行吟想起他讀本科時候住的學生宿舍,也是這樣一層樓有數不清的房間。 粗略估計,忘川公寓一層樓有五十個房間,十四層樓就是七百個。要在這么大的范圍內找東西,無異于是大海撈針。更不要說他們要找的不是靜物,而是會跑會動會傷人的怪物人面犬。 謝行吟在心里暗暗琢磨著,夠嗆能找著。 彪哥和兩個小弟是最后進門的,跟著其他人往走廊深處走著走著,他忽然后知后覺地一拍腦袋,停住了腳步。 “哎等等,不對??!那老頭是不是少給了一把鑰匙!” 走在前面的人回頭,看著他把老偵探剛才給的鑰匙拿了出來。 鑰匙是很普通常見的那種銅鑰匙,用便簽貼了門牌號數字,橫豎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來。彪哥手里拿著的鑰匙是一串,六把。 在場的有十三個人,那老頭只給了他們六把鑰匙。每個房間最多只能住兩個人。 住不下。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紛紛往自己熟識的同伴身邊靠攏,眼中流露出了警惕。 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今晚有一個人必定會被拋棄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