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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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是想想,終歸不那么忍心。 老實說這連著幾夜下來,除了第二夜,因是完全由自己主導,并且已有所適應的時候是最舒泰的,別的簡直都不堪回憶。想得多了,那都是血淚史。 岳彎彎的思緒在男人覆下來時,再度被打破,她驚醒了般,猛地轉面。上面正對著元聿俊美的面孔,他的額間不知怎的,還沒開始便掛上了汗,見他瞳眸微亂,岳彎彎掐著時辰,是真的捱不住了吧。 怪不得方才寧可在外邊也要跟著她出去呢。 她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喜歡在外邊?”元聿露出微微錯愕神色,不等他回話,岳彎彎又沉吟著道,“要是對你的解毒有好處的話,我愿意配合的。不過你得找條毯子,外邊真的很冷的。你是中了毒,不怕冷,我就不一樣了,我最怕冷了……” “誰同你說,我偏好在外邊?”他的臉色聽起來有幾分頭痛似的。岳彎彎來不及細想了,嘴唇已被堵住了,她只能嗚嗚兩聲,抓住了身下的毯子,凌亂之際,還不忘了勸他溫柔點,莫像昨夜那般粗魯,她會很疼。 但元聿顯然已失去了理智…… 于是,雪峰搖顫,玉露凝珠。朝外聽,嬌呼求饒之聲久久未絕。 董允適時地按住了小五的耳朵,對一臉天真懵懂的小五嘖嘖嘆了聲。倒霉孩子,還在心存幻想呢,可惜就不該想的。 岳彎彎又昏了過去。 她昏過去以后,元聿終于也呼出了口氣,倒在了她的身旁。 她的睡容疲倦而香甜,鼻梁尖尖的,哭出了淡淡的紅痕,眼窩處也全是淚珠兒。 女孩兒才十六歲的年紀,在神京,這般年紀的貴女,手上是不會有這么多繭子和傷痕的。元聿盯著她按在自己的胸口,還維持著求饒姿勢的岳彎彎,心軟無比,撈起她的纖細的玉腕,在她的手背上,將青腫的虎口又揉了下。 血絲已結了痂,等血痂脫落自然好轉,連疤痕也不會留?;⒖谔幩幐嘁呀洷晃樟?,不過傷只好了一半,他支起上身,越過岳彎彎取下床頭的藥膏,擠出一團乳白色的化瘀膏,揉勻了,替她抹上。 那藥涂抹上去冰冰涼涼的,岳彎彎半邊身又在衾被之外,被凍得一個激靈打顫,齒關輕搖,皓面發白。元聿嘆了聲,放下藥膏,敞開了懷抱。 果然,這小婦人自己尋了過來,一條臂膀將他圈得死死的,連喘口氣的機會幾乎都不再有了。元聿微微皺眉,但卻仍沒推開她,反而將退到了腰上的被子扯上來,嚴嚴實實將她蓋住了,又拿了干凈的帕子,替她擦拭。 她只管鎖著他腰,嘴里黏糊糊地振振有詞,元聿起初聽不清,也不曾理會,但她這夢囈發起來,是愈演愈烈,最后,元聿終于聽清了—— “你這條小公狗,腰力真好?!?/br> “……” 放肆。 他攢了眉,于心中郁郁道。 這兩日,雪已經停了,等到黎明破曉時分,一團淡淡的金輝,正刺破云層,傾瀉在泛著銀光的蒼鹿雪南山的山頭,隨著解凍的冰泉水,從山澗揚波奔流而出。 山澗處,到處都是野花。 要說南明荒僻,可也只有在這里,才能于數九寒冬,窺見漫山遍野的繁花盛開吧。一早起來,江瓚便被山腰處那團云霞似的爛漫鮮花迷住了魂似的,連董允叫也不回。 岳彎彎再一次發現,自己是從男人的懷抱之中醒來的。 這一次明顯少了許多慌亂,她非常鎮定,伸足下榻勾住自己的靴履,隨后,身子滑得像條泥鰍,從男人臂彎里鉆了出去,套上衣衫,穿上長靴,輕手輕腳地邁出了紅帳。 身體好像被上了藥了,竟一點都不感到疼痛,反而冰冰涼涼的,她古怪地停在紅帳簾外,又朝里探看了眼,耳朵尖都紅透了,裝作是凍的,勉強鎮定地離開了。 她走以后,元聿才睜開了眸。望著不斷翻卷的簾門片刻,隨之起身,更衣著履。 昨天董允送來的印鑒,是陳恩賜的。岳彎彎受了欺負以后,董允多存了個心眼兒,命人跟著那陳恩賜,便得知他去了南明城最是風流快活的地方。并且走時,恰好又遺落了這枚印鑒。董允的人將他撿了回來,交給了董允,陳述了事情經過。 董允猜測,陳恩賜必定很快便會發現印鑒丟失,憑他目前和胡氏成婚在即,他一定會趁著月黑無人返身回去尋找。醉仙居十二個時辰迎客,因此董允立即又安排了人,決意來個守株待兔。 最后當場抓獲了前往醉仙居“尋花問柳”的陳恩賜。 董允蔫壞地買通了全城的叫花子,到處散布胡家未來的嬌婿深夜里醉仙居眠花宿柳的事。也不算冤枉了他,他確實是這么干了,陳恩賜今日只好百口莫辯。鬧了這么一出,董允就不信了,那胡家還能無動于衷地接受這么一個人高攀自家。 董允洋洋得意地將自己辦的這件好事說給了江瓚聽,江瓚對他這些伎倆向來頗不以為然,董允沒得到夸贊,心里便泛癢癢,于是按捺不住,又說到了主公跟前。 元聿靠在榻上,木榻上置了一方案,他正提筆蘸墨,回著從神京傳來的書信。 董允說完,見主公無動于衷,也垮下了臉色,“主公,那姓陳的欺負岳娘子,我辦了這么件大好事,主公你就不能高興高興?唉,虧得我買叫花子,花干了兜里的銀子?!?/br> “孤只想殺了他?!痹差^也不抬,繼續寫,可謂冷漠。 董允震驚。 要說主公殺人,他是不懷疑的,主公他其實殺過一些人的。 但要說濫殺無辜,那絕不是,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有必死之道。至于陳恩賜,他舔了舔唇,人家不就碰了一下岳娘子小手么,還被捅了一簪子,怎么看都是他自己吃了大虧,主公這就要殺了?這罪不至死吧……要說主公不喜歡岳娘子,又怎么會? “這……過了吧,主公你又不打算要了岳娘子?!?/br> 元聿終于抬起了頭,冰冷的藍眸盯著董允:“誰又告訴了你,孤不會要她?” “……呃?你要?” 意識到這話太僭越,董允差點沒咬了自己舌頭! “屬下該死?!?/br> 董允再不說二話了,悻悻地溜出了紅帳。 離開之后,他還非常納悶,主公這到底是睡出了感情,還是本著男人的原則,單純為了負責呢。 …… 岳彎彎重新搬回了岳家村的事,被不少人知道了,今天,就有楊嬸子過來送東西,她送了半袋糯米,和小罐子今年新釀的槐花蜜。 岳彎彎揭蓋兒,湊到罐口深嗅了口,花蜜香酥軟濃郁,清甜無比。她面露喜色,想著今天有槐花蜜飯吃了。 小時候阿娘最會做這個了,她走了以后,岳彎彎再沒吃到過,后來央求阿爹做,但他做的遠遠不如阿娘好吃,最后岳彎彎自己反而學會了??上б彩冀K是感覺差了那么一絲絲記憶里的味道。 她把冷鍋冷灶燒開,依著小時候偷學來的方法,做了兩碗槐花蜜飯,等飯蒸熟了,撒上風干的細碎白花粒,大功告成。 她嘗了一口,味道極好,比阿娘做得也差不了多少了。第一個想要分享的就是那男人,于是她趁熱用竹籃子將花蜜飯打包裝好,將竹籃捂在懷中腳步飛快地奔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芋圓:孤真是受寵若驚? 哈哈哈甜死你小芋圓。 冒昧劇透,江太醫也是受過情傷的…… 感謝在20200717 09:25:59~20200718 10:04: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棗藥丸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2章 岳彎彎提著一口氣,拎著只食籃子奔到了蒼鹿雪南山腳下的紅帳外頭,腳步一定,在帳外左右偷瞄數眼,凝神屏氣,做好了自己的心理準備,才預備埋頭踏入。 但董允卻打斷了她的思緒,從身后喚道:“岳娘子?!彼仨?,董允迎了上來,自然也看見了她手中的籃子,低低稟道:“主公他不在帳中?!?/br> 岳彎彎一怔。隨后她心里不知為什么焦急起來:“他怎么敢亂跑?他不是中毒了嗎?” 董允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急切弄得倒是愣了個神兒,盯了岳彎彎的面容數眼,古怪地咧嘴,“嘿,不遠,就那兒?!?/br> 他側身一指,岳彎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探去。 元聿正坐在西坡上,背影如淵渟岳峙,他微微抬臂,臂膀上棲息而來一只羽翅微泛金黃的巨雕,他偏著頭,似在與雕對話。 岳彎彎呼了口氣,朝他走了過去。 這片西坡上生長著許多連冬日也不會完全衰敗的草,一直到這個季節,還顯得有些青蒼顏色,衰草連天,西坡之外的極遠處,則是冰川素淡的輪廓。南明再往西,就是西域的地界了,這點她曉得的。 不知不覺,岳彎彎已走到了元聿的身后。 那只金雕目光銳利,早就已發現了她,鷹隼的目光狠厲如箭,岳彎彎嚇得一激靈,見它撲棱一下張開了羽翼,那羽翼之長,幾乎足有她雙臂完全抻開的長度,似要俯沖下來,岳彎彎差點嚇得往回跑,幸而有元聿回眸看了她一眼,伸指撫了撫雕背,發出了一道指令,類似馴馬所用的唿哨,金雕便溫馴了下來,乖乖斂翅收羽,不再動了。 元聿道:“你怎來了?” 時辰尚早。 她先前還有些不情不愿的,到了時辰也磨蹭,今日來得這樣早,倒是令人有些意外了。 “我……我做了些飯?!闭f著,她拎起了竹籃子,給他看。 元聿神色淡然,“我不餓?!?/br> 沒想到這么快就遭到了拒絕,岳彎彎臉色微微僵住,有點兒下不來臺,正要嘴硬地回幾句,他又道:“坐吧。我看你吃?!?/br> 岳彎彎這才發現,他腳下鋪著一層織錦絨毛猩紅毯,他席地而坐,那只雕也從主人臂膀上,跳上了主人右肩,岳彎彎只好也坐。 金雕似通人性,大約也曉得了她作為救命恩人對他的重要性,不再對她抱有敵意,岳彎彎自己揭開了竹籃子,取出槐花蜜飯。飯香摻雜著花香,頓時盈人鼻端,元聿也頗有好奇之色,朝她看了過來,“這是什么?” “槐花蜜飯,我娘還在世的時候就教我了,可好吃,你嘗嘗?” 元聿搖頭,目光瞥向別處。 岳彎彎撇嘴,心里頭輕哼著,這個男人不識好歹。 她撥了幾口飯,但偷瞄元聿身影之時,就發現那只大雕一直不停地用它那銳利目光盯著自己……的飯。岳彎彎驚訝無比,拍向元聿肩膀:“你的雕好像想吃?!?/br> 元聿道:“不可能,它性食rou?!?/br> 說罷那只大雕將頭一低,精準地啄向了岳彎彎的碗。 吧嗒,就帶走了一大坨米飯。 元聿:“……” 這應該是個意外。 岳彎彎也驚呆了。 直到它又很不給元聿面子啄了一口,岳彎彎也終于在他顏面無光的時候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嘛,你的大雕呢,就是比較大的小雞,小雞愛吃米,那雕吃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元聿被她一番“謬論”弄得頭脹。細想起來,除了熬鷹之時,他再沒餓過這只靈寵,食rou的猛禽,今日居然自甘墮落,淪落到吃米的境地里,委實可悲。他用口令,指使它不得再令自己丟面,金雕扇了扇羽色金黃,宛如泛著光的羽翅,不再動了。 這只金雕生得極為漂亮,模樣威武雄壯,兇猛強悍,羽翅尖是淡淡金色,羽毛修長,宛若柳葉,最好看的是背部,若有隱紫光澤,順滑如緞,為他這翱翔九天所帶來的高傲添了幾分華貴之感。岳彎彎一眨不眨地盯著金雕看,也不禁心生羨慕。 只有貴人才有那閑工夫馴化鷹犬,而元聿的這只金雕,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他這個貴人,可能比她想的什么衙門老爺還要貴重些。就算說他是個節度使,她都有幾分相信了。 元聿撫了撫金雕羽翅,將其放飛天外。 那金雕振臂一展,便騰空而去,飛向極遠的那座山頭,啼唳九霄。 及至那金雕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之內,元聿低頭,搓了搓帶了些草葉泥灰的手指,回頭看岳彎彎。她捧著只碗,這時也吃不下了。 還有另一碗槐花蜜飯,但因為男人不肯吃,她也沒了食欲,想起身離去,“你不吃那我走了?!?/br> 元聿按住了她的臂膀。 岳彎彎錯愕地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