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悠拉出他：“我腳沒事了啊，你看?！闭f著她前后搖晃了一下腳，又怕陸嚴臻不信，于是又站起來蹦跶了幾下。

    她笑嘻嘻道：“不疼了，我們去看電影吧?！?/br>
    近期上映的電影不多，加上是工作日，電影院人也比較少，劉小悠粗粗瀏覽了一遍，選了一場場次最近的電影，距離開場還有十五分鐘。

    劉小悠說道：“我去買爆米花，你在這里等我哦?！?/br>
    陸嚴臻不愛吃甜食，所以她只買了一桶小份的爆米花，她一手抱著爆米花，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不遠處，陸嚴臻高大挺拔地站在那里，前面還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短發女生。

    女生臉色通紅，仰著頭跟他說著話。

    陸嚴臻眉頭緊蹙，似乎有些不耐煩。

    “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個朋友……能不能，加個微信？”短發女生紅著臉，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說，“我掃你吧？”

    劉小悠抱著爆米花的手倏地收緊了，緊緊地盯著那邊的兩人。

    這時，陸嚴臻的視線恰好就朝她這里掃了過來。

    “抱歉?！?/br>
    陸嚴臻越過短發女生，徑直向她走來。

    短發女生伸出一半的手停在了原地?；剡^身，就看到方才在自己面前還冷冰冰的男人眼神柔和地走向了一個女生，他接過女生手里的爆米花，另一個手牽住她的手，女生眉眼彎彎，順勢就纏上他的手臂抱住。

    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此時她手里像握了個燙手的山芋，猛地收回手，將手機放回了口袋里，腳步飛快地離開了那里。

    劉小悠抱著陸嚴臻的手臂，邊走邊問：“剛才跟你說話的女生是誰？”

    “不認識?！?/br>
    “你們說了什么？”

    陸嚴臻把電影票給檢票員，邊說：“忘記了?！?/br>
    “……”劉小悠陰惻惻地看他一眼，問道：“你剛剛是不是被搭訕了？”

    “不知道?！?/br>
    “……”

    找到座位坐下之后，劉小悠就開始吃爆米花，她拿了一個遞給陸嚴臻：“吃嗎？”

    “不吃?！?/br>
    “好吧?！眲⑿∮屏系搅怂麜芙^，沒說什么，自己默默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放映廳內燈光暗了下來，電影正式開始了。

    這是一部文藝片，受眾小，觀影人數也少。她當時只選了個場次最近的，根本沒在意電影劇情題材什么的，耐著性子看了半個小時，才發現無聊到快要睡著。

    電影用了很多長鏡頭來表現，人物對話又極少，慢節奏的發展和舒緩催眠的音樂，讓她恨不得當場掏出小枕頭睡過去。

    強撐住即將合攏的眼皮，劉小悠身子又坐直了些，繼續硬著頭皮看下去。

    又看了一會兒，劉小悠發現自己實在不適合看這種文藝片，心思也完全不在電影上了。眼睛轉了一圈，看向旁邊的陸嚴臻。

    他一個手曲起托著下頜，靜靜地看著熒幕。熒幕光線變化，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忽明忽暗。

    劉小悠發現，相比電影，還是看陸嚴臻比較賞心悅目一點。

    視線緩緩向下，來到他微凸的喉結，一絲不茍的紐扣，勁瘦的腰線，然后是隨意搭在腿上的手。

    指節白皙。

    劉小悠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輕輕拉住了他的小指。

    陸嚴臻神色未動，只是手極其自然地覆上她的手背，將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之下。

    手背微微熱，劉小悠卻仿佛找到了消磨時光的好辦法，她將陸嚴臻的手指一個個掰開，又一個個合攏，然后又將自己的手指分開插.入他的指縫中，十指相扣。

    在她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手被輕輕捏了一下。

    陸嚴臻側眸看她：“不看了？”

    她搖搖頭：“電影好無聊?！?/br>
    “那走吧?！?/br>
    劉小悠問道：“你也不看了嗎？我沒關系的，我可以陪你看?！?/br>
    “走吧?！标憞勒槔庾?，“去吃飯?！?/br>
    “哦……”

    他們就近去了一家意式餐廳，看著桌上的菜肴，劉小悠的興致卻不大，剛才在電影院的時候吃了一桶爆米花，此時并未感覺到餓。

    她兩手捧著臉撐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的陸嚴臻慢條斯理地切割牛排，他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宛如一幅畫。

    “看我能飽？”

    不知什么時候陸嚴臻停了下來，抬眸看著她。

    劉小悠被他突然一問倏地收回視線，下一秒，一個餐盤推到了她的眼前，里面是已經切好的牛排。

    “謝謝?！彼偷蛻寺?，再抬頭看他時，眼里眸光熠熠。

    她說道：“陸嚴臻，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br>
    ——

    在回去的路上，陸嚴臻接到了陸良的電話。

    聲音是從汽車的中控臺播放的。

    陸良聲音哽咽，他說了很多，劉小悠只聽見一句話，卻讓她身形猛然一震。

    “修爺快不行了，臻哥，回來看看吧?！?/br>
    電話被掛斷之后，車內一陣沉默。劉小悠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她看向陸嚴臻，只見他臉色凝重，直視著前方。

    修爺身體不好是她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的事，之前見到陸良的時候，他就提過修爺身體不太好，讓陸嚴臻回去看看修爺。

    但是那個時候陸嚴臻一直以為修爺害死了他的母親，所以一直不愿意回去。其實那個時候，修爺的身體就已經岌岌可危了吧，她只知道修爺病重，卻沒有想到已經病重如此。

    陸良說，修爺目前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心力衰竭，終日靠呼吸機吊著一口氣，可是前幾日病情突然惡化，向更不好的方向發展。

    數度昏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只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車子在路上行駛著，長久的沉默之后，劉小悠還是開口了。

    “回去看看吧?！彼f，“關于你母親的事，你也有很多話想問他不是嗎？”

    陸嚴臻沒有說話，但是她看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漸漸用力，甚至連骨節都因為用力而變成淡淡的青白色。

    她遲疑了一下，又說：“也許……這是最后一次了?！?/br>
    紅綠燈交替變化著，陸嚴臻始終無言。

    終于在下一個綠燈亮起的時候，他猛地一打方向盤，一個急轉彎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

    見到修爺的時候，他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斑白的兩鬢和毫無血色的臉，幾乎要和純白色的病床融為一體。

    病床邊儀器發出緩慢而規律的“滴”聲，在寂靜的病房內格外清晰。

    “阿臻，你來了……”修爺虛弱道，氧氣罩下輕輕笑了一下。

    陸嚴臻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我好高興，這是你離開后的十幾年來，第一次主動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不為別的，只是為了來看我?！彼撊醯男α?，仿佛是感慨：“我們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說說話了呢……久到我都想不起來了?！?/br>
    “也許是你小時候吧，你小的時候性格就極為隱忍，什么都不愿意說，每次訓練受傷也是一聲不吭。我身為你的父親，看見你的傷怎么會不心疼呢，但是我不愿意在你的面前表露出來，因為我器重你，我想讓你成為最優秀的那一個?！?/br>
    “也許剛開始你并沒有如此隱忍，你那時候也會向我提出請求，可是每一次我都嚴厲地拒絕了你，你所有喜歡我，我都會去毀掉，我偏執地以為，一個強者從來不需要這些?！?/br>
    “仔細想想，我陸修一生，只虧欠兩個人，一個是你，還有一個，就是你的母親?！?/br>
    陸嚴臻一直靜靜地聽著，當聽到“母親”兩個字的時候，神情明顯一動。

    修爺繼續說道：“我想你已經拿到數據芯，也已經知道數據芯內視頻的真相了。我太了解你的性子，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你母親的死因，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甚至會放棄自己的生命來贖罪，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你知道真相?！?/br>
    “好在……現在你的身邊多了一個你視如珍寶的人?！毙逘斁従徔聪騽⑿∮?，“也讓你有了活下去的目的，你還要好好保護你的珍寶，怎么能輕易就離開呢……我真的很欣慰?！?/br>
    他沉痛地閉上眼睛：“那天，你母親被凌.辱之后，我被怒意蒙蔽眼睛，年輕氣盛的我執意要去找他們報仇，是青兒死死抱著我腿不讓我走，因為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有和他們抗衡的實力，是青兒的苦苦哀求，讓我保住了一條命?！?/br>
    陸嚴臻終于緩緩抬眸，說道：“母親在受到傷害之后，還一心為你著想，你為什么要做對不起母親的事，在母親最灰暗的時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br>
    “這也是我最對不起青兒的事?！毙逘斃^續說道：“發生那件事情之后，我終日酗酒，一直以來我都自詡海量，那天卻不知怎么就喝的爛醉如泥，導致出現幻覺，錯將別人當成了青兒，和她發生了關系……這是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事?！?/br>
    “后來青兒自殺，我悲慟欲絕。當晚，我就帶人去報仇，那個時候我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把命搭在那里，我也要為青兒報仇?！?/br>
    “也許是青兒在天之靈，我殺了他們的頭目，我的雙腿卻也在那個時候被他們折斷了?！?/br>
    陸嚴臻和劉小悠都是明顯一愣，陸嚴臻視線緩緩落到修爺的腿上。

    修爺向來都走在黑色的道路上，他記得那天修爺傷得極重，被抬回來后渾身都是血。他以為他的父親會死，但是他活了下來，只是一雙腿卻再也動不了了。

    那時候他已然對他心生厭惡，只道他活該。

    殊不知，這雙腿卻是因母親而廢。

    心里一震，陸嚴臻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骨節泛青。

    “阿臻?！毙逘斀兴?。

    “我知道我不行了，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說話了?！?/br>
    他顫巍巍的伸出手，覆蓋在陸嚴臻的手上，陸嚴臻微微一怔，沒有推開。

    “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br>
    修爺看向一旁的劉小悠和陸良：“你們先出去吧?！?/br>
    劉小悠和陸良點頭后退出了病房，兩人走在一條林蔭小道上，濕熱的夏夜里，依稀有蟲鳴鳥叫。

    兩人并肩走著，陸良說道：“劉小姐，其實我很感謝你，能讓臻哥不放棄生命，繼續活下去?！?/br>
    劉小悠道：“其實……我也什么都沒做?！?/br>
    “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标懥吉q豫了一下，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一直陪在臻哥的身邊，他……需要你?！?/br>
    “不?！眲⑿∮瓶粗?，“我是需要他?！?/br>
    陸良看了她幾秒鐘，倏而笑了：“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