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命相護
扶蘇哪里見過蛇一類的東西, 當場就嚇懵了。 姬丹也吃了一驚, 扶蘇的包裹里怎么會鉆了蛇進去?而且看那顏色花紋, 分明是條毒蛇! 正在此時,那條綠色小蛇眼見襲擊扶蘇不成, 回頭對姬丹的手背就是一口! “嘶……”眉頭一皺,她下意識地催動內力將那條蛇震開。 綠蛇摔在了地上,細長的身子不停地扭動著, 顯然摔得不輕。 姬丹趁機一腳跺在了它的頭上, 將那三角形的腦袋踩得稀巴爛,然后點了自己手臂上的幾處xue, 盡量延緩毒液侵入五臟六腑。 扶蘇終于回過神來,小臉兒煞白:“先生……先生您怎么樣???!” 姬丹勉強直起身:“快,扶我出去?!?/br> 她已預感到情況有些不妙,手背被咬的地方已經有點發麻, 這倒還是其次。更糟糕的是,腹部的墜痛感越來越明顯……莫不是, 要生了? 她不知道腹痛究竟是蛇毒的緣故, 還是自己催動內力導致的,她只知道此刻必須趕緊離開這里, 盡快找到醫丞診治。 扶蘇立刻上前扶著她, 兩人轉身向大門處疾步走去。 “先生, 到門口了。我這就去開門……”確定姬丹站穩了之后, 扶蘇小跑到門邊, 踮起腳尖, 費力地將門閂打開。 陳舊斑駁的大門一開,下一刻,扶蘇呆在當場——只見門外密密麻麻一地的蛇,“嗖嗖”吐著信子朝他蜂擁而來! 姬丹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不由分說將扶蘇一把按在她懷里,緊接著飛起一腳將木門踹得重重關上。 “前門走不了了,去后門!”姬丹不熟悉路,心急如焚,“你知不知道后門在哪兒?” “知道……這,這邊!”扶蘇這次反應倒是快,攙著姬丹轉道往西走。 門雖然關得及時,但沒有關緊,外面的蛇從門縫里紛紛鉆了進來。 姬丹捂著肚子,腹痛愈加劇烈,步伐也漸漸慢了下來,滿頭滿身皆是冷汗。 “先生沒事吧?咱們得快點,它們快要追上來了!”扶蘇緊緊拽著她的胳膊,亦滿頭大汗,不過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急的。 終究是個孩子,哪里見過這般陣仗,即使是大人遇見這么多的蛇,只怕也會慌不擇路。 “扶蘇,你先走……先出去找到阿胡,讓她趕快叫人過來!”姬丹的肚子疼痛難忍,被蛇咬的那只手的整條手臂都麻木了,而后門離這里還有一截路。 此時此刻的她根本走不快,只會耽誤時間,倒不如讓扶蘇先跑出去求救來得穩妥。況且荊軻肯定在附近,扶蘇在這兒反而礙事。 “我不走!”扶蘇執拗地搖頭,“我怎能把先生一個人留在這么危險的地方!” “聽話?,F在情況危急,我們兩個必須有一個出去求援,否則我們恐怕都會死在這兒……我跑不動了,只能你先出去……”姬丹氣喘吁吁地解釋。 這真不是危言聳聽,蛇群離得越來越近了,再不走他們倆都得交代在這鬼地方。 扶蘇猶豫了一下,只好咬牙艱難地點點頭:“那,先生保重?!闭f完,他撒開腿就跑。 姬丹費力地靠墻而站,沒被咬傷的那只手攥著一塊石頭,看著那一大群蛇扭著身子涌上來。 她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只要蛇群一發動攻擊,便立馬拿石頭還擊,砸死一條算一條! 哪曉得那些蛇也不知是怎么了,到了姬丹跟前卻像無視了她一般,轉而繞過又緊跟著前面的扶蘇去了。 她來不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當即朝著扶蘇遠去的方向大喊道:“來不及了!快上樹,翻墻!” 扶蘇一回頭,哪里想到蛇群居然離他那么近了,甚至有幾條蛇的腦袋幾乎要挨到他的腳后跟,嚇得他立馬又將頭轉了回去。 眼前的確有一棵柳樹緊挨著宮墻,足有兩人高,若能爬上去,再借著柳條的力道,剛好能從宮墻頂上翻到外面。 事已至此,他也顧不得什么“不可疾行”“不能翻墻爬樹”的繁瑣宮規,抱著樹干便拼了命地往上攀爬。 與此同時,為了給扶蘇爭取更多的時間,姬丹抄起石塊主動吸引蛇群的注意…… 好在小孩子到底身體輕盈靈活,不一會兒便順利爬到了樹上。 扶蘇試了一下柳條,發現韌性不錯,便一手抓著柳條,小心翼翼地踩在樹枝上,一步步接近宮墻頂部。 此時的蛇群已經瘋了似的撲向那棵孤零零的柳樹,姬丹一邊驅趕蛇群,一邊焦急地抬頭望向樹冠:“快點!蛇要上來了!” 扶蘇終于抓到了宮墻上的磚瓦,手腳并用地爬上墻頂,回頭擔憂地望了一眼墻內被毒蛇包圍的姬丹,咬咬牙縱身向外一跳。 確認扶蘇已經脫身,姬丹內心稍安,這時蛇群轉而將姬丹當作目標,開始瘋狂地對她圍堵進攻。 “少主!”背后風聲忽至,幾道劍影裹挾著寒芒掠過,幾條企圖從身后襲擊的翠花蛇瞬間便被劍氣斬成了好幾截! 姬丹轉身一看,果然是荊軻。 “少主快走,這里交給屬下!”荊軻手起劍落,再次逼退了蛇群的一波進攻。 “你自己小心?!奔Уふf著剛要往后門處撤,腹部忽然一陣猛烈的抽痛,仿佛里頭有什么破開了一般。 荊軻正握著劍專心對付蛇群,耳畔驀然響起一聲沉悶的慘呼,內心一緊,他情不自禁地回頭望去,但見姬丹倒在前方不遠處的地上,痛苦地捂著肚子。 而恰恰就在這一刻,十幾條蛇“嗖嗖”吐著信子朝她而去…… 荊軻二話不說,飛身掠到姬丹身旁將她抱在懷里,本能地以身相護,隨之而來的是腳脖子一陣刺痛。 荊軻執劍對腳踝處一刺一挑,那條偷襲的蛇霎時被順著脊背橫削成了兩半,殷紅腥臭的蛇血濺了一地! 血腥味讓剩下的毒蛇更加狂躁興奮,荊軻雖有一身絕世武藝,對付上百高手都綽綽有余,對于這些毒蟲蛇蝎之類卻知之甚少。 小腿已經麻木,荊軻揮劍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卻仍將姬丹護在身后。 不行,再這樣下去別說少主,即使是他自己也扛不住這些毒物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起身站定,長劍收鞘,荊軻試著運轉了一下丹田中的內力,發現勉強可以運轉暢通。 “荊軻,不可以!”費力地撐起上半身,姬丹自然明白對方準備動用內力。 若在平常,她不會阻止;可現在荊軻自己也中了蛇毒,消耗內力無疑會加快毒性的蔓延,無異于自尋死路! 然而荊軻仍然將劍一橫,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以指腹摩擦劍身,長劍內力注于劍上而發出尖銳的聲響。緊接著寒光閃過,劍氣徑直掃向蛇群,一瞬間,漫天血雨夾雜著震碎的rou泥傾瀉而下…… · 阿胡在路口等著姬丹一起回去,順便為她和扶蘇望風,豈料沒多久就看到扶蘇跌跌撞撞從另一方向狂奔而來,臉色發白,鞋都跑掉了一只。 “公子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差……”阿胡心里不由得一沉,暗忖著莫非姬丹出了什么事。 扶蘇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抓住她的胳膊,呼吸不穩,胸口劇烈地起伏:“蛇……好多蛇……快救救先生!她還在里面!” · 先前的那些毒蛇已被消滅了大半,然而不知從哪里又鉆出幾十上百條,鋪天蓋地又是一大片。 荊軻單膝跪地,強迫自己咽下喉頭的腥甜,欲再次使用內力。 “停下,荊軻!”姬丹使勁扣住他的手腕,眼睛里卻隱現著淚光,“你不能再動內力了,會死的!” 然而那點力道根本阻止不了荊軻,他并未多言,只默默掰開了姬丹的手,目光堅定,毫不遲疑。 暗衛的命從來都不是命,他們只是劍,是冷冰冰的武器,是最堅固的后盾——誓死效忠是天職,以命護主是本分。 可荊軻不一樣,他為姬丹去搏命、去付出、去赴湯蹈火、去拋灑熱血,并不僅僅因為對方是他的少主,更因為那是他愛的人。 他愿意為所愛之人獻出自己擁有的一切,哪怕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亦在所不惜。 而這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秘密,他將這個秘密藏在了內心深處最隱蔽的角落,不見天日,不為人知,只會在某個月光清冷的長夜,連帶著塵封了許久的記憶一同被偶然翻起…… “荊軻!”論力氣,姬丹當然不是荊軻的對手,旦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耗盡內力而毒發身亡,情急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撲上去一口咬住對方的手臂! 荊軻也目瞪口呆了,沒想到少主會……然而姬丹抱得很緊,他一時半會竟推不開。 “少主,快放開屬下!” 姬丹仍死死咬著不松口,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 依然是沉默,也只能是沉默。 一個執迷不悟,一個決絕不改。 “少主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難道就絲毫不顧念腹中的小公子……” 姬丹閉上眼,她又何曾忍心讓這個尚未來得及看這世間一眼的小生命隨自己一同走上絕路? 可即便是荊軻不管不顧,也不見得能改變結果,反倒白白送了性命。 她已經中了毒,很可能自己和孩子都保不住了,又何必再讓荊軻為她送死? 蛇群再度聚攏,荊軻勸不動姬丹,只好一手摟緊她瑟瑟顫抖的身體,另一手抓起佩劍。 如此一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姬丹蜷縮在荊軻懷里,忍受著腹部一波比一波劇烈的陣痛,全身的衣服皆被冷汗浸濕。 好痛…… 阿政,你在哪兒? 我真的好疼…… 劇痛之下,視線變得模糊,意識漸漸渙散?;秀敝?,一陣清越空靈的笛聲飄然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