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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萊有點不信,卻也沒什么證據,仗著自己正火大,動作潦草地打開了門栓。 他不知道北天貴有沒有回來,廠子里有事或偶有應酬他就直接住外面,尤老太還是會鎖了門睡。 沉重的院門推開條縫,對面果真站著兩位穿制服的民|警。路燈下姜萊讀到來者沉重的表情,一瞬間察覺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你是北小武?”男警問。 “不,我是他哥?!苯R呼吸一滯,心跳得和剛才一樣快,情緒卻完全不同。 男警低頭看了眼手里的資料,似是有點疑惑北小武與面前這位少年的真實關系,干咽了一下,“你好,我是社區民|警趙凱,請問家里有大人在嗎?” “出什么事了,我們是再組家庭,說給我也是一樣?!苯R心里的弦繃得越來越緊。 身后,尤老太住著的那間屋子隱隱發出響動,姜萊回頭看去,只見蒼雪間一位銀發老人披著棉衣緩緩從門里出來。 她似乎也沒真的睡著,銀發規整,銀底藍鉆的發卡折射出微亮的光。另一邊,吱啦一聲,薛曼也從屋里出來了。 “說吧?!苯R凝眉,心跳得極快,實際上他已經有了預感,大概是北天貴那邊出了什么事。 “呼?!眱晌幻駖警同時呼出口氣,目光低垂,眼睫快速眨動。 “請你們……做好心里準備……”女聲哽咽起來。 趙凱把她往后扶了扶,看了看姜萊,又看了看站在門廊與側門口的尤老太和薛曼,說,“請節哀,北天貴因酒駕,兩個小時前在北繞城廢棄公路路口出了車禍,半個小時前送往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br>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聽“撲通”一聲,尤老太太轟然倒地,一個字都未能發出。 薛曼驚叫一聲,同樣一個晴天霹靂,一時間像是跌入了噩夢,卻還是本能地撲到尤老太身邊做起了急救。 姜萊知道老太太心臟不好、血壓不穩,慌忙地跳進屋里找急救藥品。 門口的兩位民|警也慌了神,一個快速上來急救,一個立刻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幾分鐘后,呼啦呼啦的急救車停在了胡同口,白衣醫護在民|警的幫助下抬著擔架小跑著出了胡同送老人上車。 車上只能跟一位家屬,姜萊二話沒說就跳了上去,心里卻七上八下地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慌亂的場面。 上了車,尤老太掛了呼吸機,車廂里安靜片刻,姜萊拳頭緊緊地攥著,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忘記了疼痛。 尤老太被直接送進了腦卒中中心,姜萊在門口守著,短短幾分鐘卻像是經歷了一場十足的災難。 姜萊習慣性地去摸手機,才發覺還穿著睡衣,短暫調整了下呼吸,他問一同等在樓道里的病患家屬借了枚硬幣,給薛曼打了個電話。 電話里,薛曼比自己想象的要鎮定一些,聲音雖然有些發飄但并不是在哭。 “媽,奶奶還在急救,大概要做手術,你那邊怎么樣?” “兒子,兒子,兒子啊……” 話機計價器上的數字正在倒計時,姜萊明白薛曼現在的心情,卻還是不得不打斷。 “媽,你聽我說,”姜萊喉頭一梗,“你可以什么都不對小武說,但不要騙他,然后帶他打車來醫院,帶上奶奶的社???、錢,還有我的手機?!?/br> “好,好,好的……”被猛然刺激到的薛曼,聲音微微發顫,這個時候最缺的就是有人告訴她該怎么做。 姜萊掛了電話,站在冰冷的白色大樓前,眼眶又酸又痛。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晚自習前,姜萊還和北天貴通過電話。他們約好了要在北繞城那段廢棄的公路玩車。他還提議帶上北小武,北天貴同意了。 這本是一個少年邁入成年世界的禮物,一場遲到的父子歡樂,一場溫馨的兄弟情深。而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如果成人的世界就是要直面冷酷的現實,甚至是生死離別,姜萊寧愿永遠不要過這個見鬼的十八歲生日。 “cao!”姜萊一拳捶在話機旁的白色瓷磚上,瓷磚冰冷地將他的怒氣反彈了回來。 一個人就這么沒了?姜萊覺得一定是那兩個民|警弄錯了,或者是自己在做一場殘酷的夢。 可夢有這么真實嗎,夢里也能這么真切地感受到胸口同時漫射出好幾種摻雜在一起的復雜滋味嗎? 腦卒中中心正對著醫院側門,門口停著兩輛待命的救護車。姜萊站在這兩輛車的間隙里,環抱雙臂焦急地等薛曼和北小武出現,卻又隱隱期待那一刻永遠不要到來。 另一邊的老院子里,北小武后知后覺地摘下了耳機,打開房門,老薛家的院子里已經薄薄積了一層雪,而老北家的院子里亂七八糟全都是倉惶的腳印。 “怎么了?”北小武問穿著單薄的薛曼,同時看到兩位身穿制服的民|警。其中一位他有印象,住在前面那條胡同的jiejie,叫李梅,考大學那年家里出了事故,北天貴給她付的學費。 薛曼正推開兩名民|警,說:“你們……有車嗎?能……送我們去醫院嗎?” 李梅努力壓抑悲傷,連連點頭。 趙凱立刻轉身往胡同口停車的地方走去。 第36章 去醫院的路上薛曼緊咬牙關。她只有勉強不讓自己哭出來的力氣,怕一個喘息間全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