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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行在走廊上見到楊舒明,幾個月不見,他舅明顯見老。 沒有打招呼,也沒別的情緒,方知行對楊舒明死了心,他走過去,目光只在舅舅臉上停留一秒,旋即同他擦肩而過。 楊舒明跟上他的腳步。 會客室被陸峰的團隊霸占許久,方知行把楊舒明帶去了化妝間。 最近沒有演出,化妝間空著,方知行打開燈,房間里冷的很,他受不住凍,又把空調打開。 然后他坐到椅子上,腳一踢,把身邊的轉椅送到楊舒明跟前:“坐?!?/br> 化妝間的空調比較老舊了,風“嗡嗡”地吹,但制熱效果意外不錯。 楊舒明扶著座椅靠背站了一會兒,慢慢拉開外套拉鏈,把衣服脫掉才坐下。 他們倆很久沒像這樣面對面坐著了,似乎從五年前楊舒明的出賣開始,以后每次見面,兩人總是不歡而散。 方知行的表情還算平靜,他看著楊舒明:“說吧,又要多少?!?/br> 直接的話語好像一把帶銹的鉤子,硬生生在楊舒明臉上劃開難堪的口子。楊舒明起落一下,又緩緩坐了回去。他抹了把臉,眉目間的褶皺似乎被這個動作揉捏的更深了,然后他自嘲般道:“卿卿,你那天說的對,是我沒有良知。我對不起你爸爸mama,對不起你,我……我不知道丑……” 方知行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手掌撐住額角,神色隱約染上不耐。他打斷了楊舒明突如其來的懺悔:“這種話不要說了,沒什么意思?!?/br> 這幾年下來,他見過各種各樣的楊舒明,討好的、強硬的、撕破臉皮的,唯獨沒見過一臉誠懇自我感動的。 方知行覺得這樣的楊舒明一點兒都不真實。 空調暖風吹的人面頰發燙,方知行正坐在風口下,他有點難受,腿一蹬滑到另一頭。 座椅下的滾輪在光滑的瓷磚上印出一圈痕跡,如同漸行漸遠的甥舅倆,太多的傷害已經無法讓方知行輕易感動,他也無法輕易原諒。 “直接點吧,像以前那樣,你來找我肯定不是突然良心發現?!狈街袥]工夫和楊舒明扯皮,“我還要練舞,別浪費我時間?!?/br> 楊舒明突然站起來,用力在褲子上搓了下手,像是做了某種決定,然后走到方知行面前蹲下。 他抓住方知行垂在一邊的手腕,殷切的看著他:“卿卿,你再幫舅舅一次,我發誓這真的是最后一次!” 果然。 方知行意料之中的點點頭,在楊舒明眼里看到連片的紅血絲。 楊舒明說:“你上次讓我把錢還給金侑熙,我還了!我給你看轉賬記錄!我都聽你的了,但是錢沒了,資金缺口堵不上,今年行情不好,貨壓在倉庫發不出去,工廠幾百個工人還要發工資,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卿卿!” 他說著,打開手機:“你看,我真的把錢還給他了!” “卿卿,舅舅已經想好了,工資發掉,欠的錢都補上我就把廠關了。以后再也沒有了,真的!我不會再找你要錢了!你不原諒舅舅也沒關系,只要你逢年過節去家里看看外婆,等外婆百年之后,你不認舅舅也沒關系,我只求你再幫我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方知行垂眼看著楊舒明,感受到他的崩潰和走投無路,但他沒法共情,他對楊舒明的親情已經在過去五年里一點點消耗殆盡。他也沒辦法相信這是最后一次,這四個字他已經在楊舒明嘴里聽過無數次。 大概是他的反應太過平靜,楊舒明捕捉到空氣中逐漸蔓延過來的堅決。 他知道自己的信用度已經為零,方知行不肯再幫他了。 “我……” 楊舒明死死地抓住方知行的手臂,眼底的血絲突然暴漲許多。 他手上還有最后一塊籌碼。 “我看到新聞了?!睏钍婷髻慷殴值男ζ饋?,那模樣瘋癲的令人膽寒,“那個姓鐘的演員打了金侑熙是為了你,對吧?他們還要打官司,你當年解約的事情也被翻出來舊事重提,對吧?” 方知行無波的瞳孔輕緩的顫動起來,他不悅的皺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們想扳倒金侑熙,但是沒有證據?!?/br> 楊舒明的笑容驟然放大,眼眶紅的仿佛快要泣血,他在焦灼的失控中告訴方知行:“我有?!?/br> 方知行忽然坐直身體。 楊舒明說:“我有當年的電話錄音,完全可以幫你指證金侑熙。五百萬,我賣給你?!?/br> 方知行平靜的表情終于撕裂,他一把揪住楊舒明的領口,幾乎把人從地上提起來,用力到指節發青,聲音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什么電話錄音?” 楊舒明無可避免的要面對自己的無恥,古怪的笑容徹底崩盤,他看著外甥快要噴火的眼睛羞愧到抬不起頭。 “金侑熙跟我商討關于你的后續處理問題,賠償金額,善后工作,我全程……全程錄了音?!睏钍婷鞯穆曇粼絹碓叫?,“包括這次找他要五十萬,我也……” 方知行忍無可忍,沒等楊舒明把話說完就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他氣到發抖,手指哆嗦的指著倒地的楊舒明:“畜牲!你真他/媽是個畜牲!” 五年,楊舒明有無數次機會把錄音拿出來,方知行有無數次機會自證清白,有無數次機會替自己討回公道。 金侑熙會在很早之前被繩之以法,隱藏在灰暗地帶的無辜受害者可以幸免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