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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孔雀舞的團隊由方知行帶領,組建于去年封箱演出之后,他去拍網劇前,一面登臺表演《十面埋伏》,一面反復練習《孔雀公主》,當時還沒想好未來要怎么辦,朦朧的考量尚未成型,但此刻已經有了確定的目標。 舞臺上燈光奪目,方知行舒展身體隨音樂起舞,他已經完全投入舞劇的世界,絲毫沒有注意到昏暗的觀眾席中出現一個人。 《孔雀公主》時長90分鐘,排練也是分毫不差。 最后一個動作跳完,方知行撐著膝蓋大喘氣,汗水下雨似的從發梢上墜落。 演員們都累癱了,沒什么形象的倒在地上,方知行站了兩分鐘,招呼人先回練功室給后面排練的隊伍讓場地。 陸陸續續退場,方知行走在最后,進了練功室先問一句:“感覺跳的怎么樣?” 大家臺上沒癱好,回練功室接著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方知行擰了一瓶礦泉水,靠住把桿安靜的聽,剛要開口做總結,練功室的門被敲開:“知行,外面有個男的找你?!?/br> 男的?這才幾點,鐘思遠工作就結束了? 他轉身說:“今天辛苦了,大家先休息半小時?!?/br> 出門后,方知行問:“人在哪?” “在會客室?!?/br> 方知行朝會客室方向走,納了悶了,鐘思遠來直接去練功房找他不就好了,咋還用上傳話筒了。 他怪無語的,是以門還沒完全推開話已經出口:“怎么不直接找我……” 然而待方知行看清會客室里的人,全身肌rou突然僵直繃緊,呼吸猝然一滯。 那是人在遇到危險時本能的防御反應。 會客室窗前,背身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個子男人,百葉窗拉著,那人長而有力的手指輕輕撥弄一片下來,窗外的光橫過他煙灰色的眼睛,帶起一層薄霧。聽到聲音,男人把手一松,光影消退的瞬間他緩緩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堪稱儒雅謙和的臉,一雙眼落滿風塵,可以看出上了年紀,清晰可見眼尾細紋,但并不露老態,那些年齡帶來痕跡更將他刻造的豐神俊朗。 來人看見方知行,柔緩地笑了起來,啟唇輕喊:“知行?!?/br> 那是一句韓語。 冰涼的門把手成為方知行的救命稻草,他緊握住,感覺到背上的毛孔隨著傳入耳際的聲音一并炸開,細小的戰栗爬滿皮膚,他不受控制的被恐懼脅迫。 他在害怕。 “四年多不見,你還好么?”男人禮貌地問候,“我受邀來中國錄節目,想起你,所以過來看看?!?/br> 說著,他向前走了一步。 “別過來!” 方知行后退一步站到走廊上:“你站在那里別動!” 劇院走廊并不空寂,左右都是練功室,不時有個人從旁邊路過。他這一聲喊的有點大了,隔壁探出來個腦袋:“知行?你嘰里呱啦嚷嚷啥呢?” 方知行陡然一個激靈,意識到他剛才脫口而出的也是韓語。 他沒幾分笑意的扯動著嘴角,遮掩道:“沒事,你們接著練?!?/br>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邁入什么不歸路般,決然赴死似的進了會客室,并且反手關上了門。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微博爆料即將來中國錄練習生綜藝的韓國GPO社長,金侑熙。 金侑熙朝方知行笑了一下,為了表示自己不會過去,拉開了面前的凳子坐下了。 方知行緊貼著門板,感覺自己手心在冒汗,畏懼迫使他喉結震顫,說話時聲音細細地發抖:“你來干什么?” 金侑熙和睦的看著方知行,像是一位長輩看著自己喜愛的孩子:“我來了有一會兒了,當時你在臺上跳舞??赡苣銢]有注意到,我就坐在觀眾席?!彼nD一下,十足韻味的眼睛輕微瞇起,似是在回味舞臺上搖曳的白孔雀,然后道,“你的舞姿依然那么美麗?!?/br> 一陣反感襲上心頭,方知行甚至有強烈的作嘔欲,剛從舞臺上下來時,他面色潮紅帶汗,此刻已經蒼白一片,他甚至不敢看金侑熙的臉。 零碎畫面從眼前閃過,金侑熙的神情突然充滿懷戀:“知行,你曾說過不會再為我跳一支舞,剛才算是食言了嗎?” “去你媽的?!?/br> 方知行用中國話罵了一句,又切回韓語,他頂著驚懼不爽道:“我不是為你跳的?!?/br> 金侑熙聽完,又用那種長輩般寵溺的眼神望向他,笑的春風和煦,仿佛在和自家叛逆期任性的孩子說話:“這里開門迎客,我進來就是觀眾,你的舞不是為觀眾跳的嗎?” 他的言語是平和而清雅的,但方知行無端覺得刺耳,連帶著太陽xue都跟著突突的跳。他不想再多費口舌,不耐道:“你到底來干什么?” 金侑熙眼底似有微光掠過,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完全忽略方知行的抗拒與不悅,渾身放松的往后一仰,說:“我要在中國錄一檔節目,選拔練習生,這里我人生地不熟,節目組也沒有相識的朋友,有點無趣。不如你來陪我?我讓他們換掉舞蹈導師,你去頂替?!?/br> 這個邀請對任何一個剛剛走紅的新人來說,無疑是充滿誘惑力的。 但方知行只是把門打開,沒有半分猶豫道:“不去,你走吧?!?/br> 莫名的僵持在一方會客室無聲蔓延,這股氣氛應當是詭異的,但由于金侑熙過于自若的神色,將劍拔弩張的氛圍硬生生降到近乎和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