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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自作自受,也有說他不要臉,有的甚至還說他靠拍顏色照片賺錢,各種流言蜚語像一場七嘴八舌的盛宴。 盛宴中人們憑一句空口無憑談論林見樊的話就能獲得入場券,不說的則入場資格都沒有。有人搖晃杯中紅酒爭當宴會中最出眾的主角,喝下去的是紅酒吐出的卻是下水道都嫌臟的污水。 顧朝明憤怒地關掉網頁,這些他全都瞞著林見樊,不可能對林見樊提。 成功進校,林見樊假裝鎮定的技巧太拙劣,顧朝明一眼看穿。顧朝明努力不動聲色安慰他的技巧也太拙劣,顧朝明索性放棄,直接握住林見樊的手,回頭笑著告訴他:“沒事,有我在?!?/br> 這是顧朝明第一次到這個他查詢大半個月的學校,絕對不會有第二次,林見樊也不會有,他會帶著林見樊在這里一次解決所有苦難。 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在網上圖片中看到的教學樓前,顧朝明更加握緊林見樊的手,這是噩夢開始的地方。 大部分教室是空的,顧朝明知道林見樊在哪個班哪個教室,林見樊的一切顧朝明都了解透徹,他甚至看過有人爆出來的不堪入目的照片。 教學樓樓梯上掛著名人名言,和所有學校都差不多的設計。顧朝明像是進鬼屋冒險一般牽著林見樊走在前頭。 一步步走上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里走過的樓梯。顧朝明是帶著他的勇士,他在后邊慌張張望卻還要故作鎮定。 他甚至記得在哪一節樓梯他被哪一個同學扯住帽子罵臟話,記得是在哪一個轉彎下樓跑cao被故意擠到墻角踩他的鞋,記得在哪一層樓,樓上淋下來的顏料水,聽到他們的大笑。 一層樓梯就能承載他這么多痛苦的回憶,林見樊覺得自己要發瘋,他卻依然在顧朝明面前強裝鎮定。 有許多許多小小的欺凌他都沒有對顧朝明說也沒有對父母講,因為相對于那些在學校人盡皆知的緋聞面前這些都不算什么爆點。 沒有爆點就沒有錯嗎?先戳你腦袋再打你一巴掌,因為一巴掌更重,所以戳腦袋就不算錯嗎?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校園暴力也分輕重,但暴力兩個字本源上就是錯誤的開始。 只是走上樓梯,林見樊哭過后有些紅腫的眼睛里被恐懼與慌張占滿,但只要走在前面的顧朝明一回頭,看到的又是一張標準的笑臉。 你真的很不會假笑,顧朝明想對林見樊說。 顧朝明的眼睛很厲害,能夠將林見樊的笑容剖析,像一個精于手術的醫生。他能分辨出林見樊的假笑,判斷出林見樊的恐慌。他最想看到的林見樊的第三種笑容被林見樊的假笑抵擋。 顧朝明只帶林見樊上教學樓,不敢帶林見樊到別的地方,怕到的地方多了他控制不住林見樊,會讓林見樊自我傷害。 想要盡快速戰速決減少危害,顧朝明帶著林見樊走上走廊,走廊各個教室門緊閉,顧朝明推推門也沒辦法打開,只能在窗戶外頭觀望。 走到林見樊班級門前,顧朝明停下腳步。他轉過頭,林見樊早已望向窗內。 窗內是他噩夢聚集的地方,是最喜歡的酸奶味道也壓不住黑暗的地方,是狂笑的惡魔聚集的地方。 林見樊的視線緊緊盯著玻璃窗內的教室,他的視線好像彰顯著他的不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黑暗在吸住他的眼睛,不準他移開。 安靜無人的教室內課桌和講臺、黑板與粉筆都是常見的學校標配,似沒有一點特別。 它們是沒有一點特別,只是使用它們的人讓它們變得特別。 是在林見樊心中永遠不可能淡忘的特別。 玻璃窗內的教室是回放的電影,大開的窗戶,課桌桌面上難聽的字眼,夸張的笑聲,撞倒的課桌,書本中夾著的照片一角。 窗邊跳下去的人。 “砰?!?/br> 樓下花圃中墜開一朵血色的花。 樓上無數張驚慌的臉。 再見。 他躺在花圃中是笑著的,再見是對著自己說的,是對著這個世界說的,當時的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世界又讓他活了過來,讓他遇見了顧朝明。 顧朝明在未來與現在的接口處等他,他站在光源的來處接他,讓他放下背上的包袱才肯帶他去看光源后繁花似錦的世界。 林見樊的手掌撫摸上窗玻璃,冰涼,顧朝明側過頭看他。 他知道林見樊是在與過去的自己對話。 玻璃冰涼,林見樊還是貼觸許久。顧朝明看向窗內的教室,玻璃窗上的手忽然消失,身邊的人也忽然背對著他跑走。 林見樊跑得很快,很急,顧朝明的反應都跟不上。 前一秒還看向窗內教室,發現身邊沒人顧朝明立馬跟上跑走的林見樊。 想著只是到教學樓應該沒什么危險,也沒有什么可以傷害到林見樊的東西。顧朝明查到從后門可以翻進校內,可任他怎么查也無法知道教學樓天臺的鎖是有問題的。 那是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被拉到天臺教訓的林見樊意外也知道了,但跟上去的顧朝明不知道。 天臺的樓梯是他熟知的地方,他曾多次跑上這幾層樓梯。 跑上去是想要跳樓,是站在天臺邊不敢跳下的步伐。 滾下樓梯是他們所謂的教訓,知道學校天臺鎖有問題是教訓他的那幾個人“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