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所以,按照假設來說,這件事,圣人作為幕后黑手,陸不言作為幫兇,兩人聯手,將王家公子殺害。 蘇水湄越想越心驚。 背著這么大的嫌疑,圣人卻還把這件事交給錦衣衛來辦,也難怪王炎會過來鬧成這樣。 如果蘇水湄是王炎,面對陸不言這個疑似是自己殺子兇手的人,肯定恨不能啖其rou,飲其血。 如此說起來,這王炎居然還有些可憐。 “小江兒,想什么呢?去吃飯了?!辈贿h處的鄭敢心抬手招呼蘇水湄。 蘇水湄回神,呆呆點頭。 鄭敢心看到蘇水湄的表情,以為這小東西是被今日這場面嚇到了,立刻安慰,“放心,這種事咱們北鎮撫司也不經常發生,大概也就半個月一次吧?!?/br> 蘇水湄:……就您這還不經常? 不過從今日大家司空見慣的表情可以看出,北鎮撫司跟別家干架這種情況真的經常發生。 鄭敢心跟蘇水湄走在一塊,鄭敢心突然道:“小江兒不會是在可憐那王家公子吧?” 蘇水湄一愣,“我……”確實是有一點。 鄭敢心撇嘴,提到那王家公子就是一臉鄙夷加憎恨,“小江兒難道不知道,那王家公子仗著他爹的名號,螃蟹事做了多少?” 螃,螃蟹事?這關螃蟹什么事? 蘇水湄一臉呆滯。 “哎呀,你怎么這么笨?!编嵏倚囊荒槨澳氵@個文盲都不配跟我說話”的表情開始給蘇水湄科普,“那螃蟹是不是橫著爬的?” “是?!碧K水湄點頭。 “螃蟹事不就是那些橫行霸道的事嘛?!?/br> 蘇水湄:……您真有文化。 “那這位王公子都做了哪些橫行霸道的事?”要死得這么慘。 鄭敢心掰著手指頭算,“強jian、殺人、強搶民女、吃飯不給錢、上廁所不帶紙……” “知道了,我知道了?!?/br>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的是什么鬼? 鄭敢心道:“他的那些螃蟹事,老子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像他這種人渣,簡直就是擊竹難書!”男人瞪圓了眼,滿目兇惡。 蘇水湄鎮定的猜測,鄭敢心想說的應該是罄竹難書。 鄭敢心似乎真是十分看不慣這王家公子,說話時面露兇光,像是恨不能親手把人脖子給擰斷。 蘇水湄想,鄭敢心雖然沒有文化,但卻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可惜跟了陸不言這個閻羅王。 “鄭副使,您武功高強,有沒有想過離開北鎮撫司……”蘇水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鄭敢心瞪著眼打斷了。 “我雖然沒什么文化,但知道感恩,老大有恩于我,我是一定要報答的。我是一定不會離開老大的?!?/br> 鄭敢心可能會離開北鎮撫司,可他不會離開陸不言。 蘇水湄看著身邊這個淳樸、正義、憨直,或許還帶著一點小聰明的男人,覺得北鎮撫司可能也并非傳說中那么陰暗可怕。 哦,不對,應該是除了那個陰暗可怕的陸不言,北鎮撫司也沒那么可怕。 蘇水湄蹙了蹙眉,眼一動,看到一旁的水井,立時想到自己剛才被陸不言拎起來的熊樣。 “你們這水井怎么沒砌磚?只用了一個缸?”小娘子很是生氣,她怎么總是在陸不言面前丟臉。 “哦,”鄭敢心順著蘇水湄的視線看過去,道:“這碎缸是老大路上撿的,井是自己挖的,碎缸往這井上一套,不是省錢也省力嘛?!?/br> 蘇水湄愣了愣,把腦袋里陸不言面無表情從大街上撿碎缸的古怪畫面甩開,繼續問,“你們就不怕誰掉進去?” “哎呀,誰那么蠢會往缸里竄啊?!?/br> 蘇水湄:……她啊。 蘇水湄朝著那碎缸瞪了一眼,氣呼呼的想,堂堂北鎮撫司,為什么會窮成這樣?難道是陸不言中飽私囊,克扣到自己的錢袋子里去了? 一想到這里,陸不言的形象在蘇水湄心中又黑了一分。 . 剛剛跟王家人打了一架,大家都餓了。正好是吃午飯的時間。 蘇水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抱著飯盆慢條斯理地吃。 這是錦衣衛統一發放的飯盆。蘇水湄臉小,這飯盆也就跟她兩個臉那么大吧。 旁人的飯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只有她的飯,跟鳥食似得那么一小搓,按照鄭敢心的話來說,這半口飯他連嚼都不用嚼就能直接吞。 其實蘇水湄自覺自己吃的也不少,平日里在蘇府時一小碗也是吃得下的。 只可惜這飯盆太大,她那點子飯放到這飯盆里,真就跟小鳥食一樣了。 蘇水湄也想過跟其他人盛的一樣多,可惜,她吃不了。 因為北鎮撫司不許剩飯,所以蘇水湄只能拜托廚房的人給她少盛點。蘇水湄可不想再像第一次一樣把自己吃吐了。 陸不言坐在首位,看到蘇水湄的飯,輕輕皺起了眉。 蘇水湄沒有注意到陸不言的視線,只埋頭啃飯,吃完了飯,陸不言放下玉箸,把胡離和鄭敢心還有蘇水湄留下,交代要去蘇州的事。 “這次是秘密行動,不能泄露?!标懖谎哉f話時只盯著蘇水湄看。 蘇水湄仰頭,直視陸不言,“大人,請問要去多久?” “不知?!?/br> 蘇水湄被陸不言一噎,又問,“若是去個一年半載,那該如何向家里人交代?” 蘇水湄說完,飯堂里突然靜了靜。 陸不言冷聲道:“我不需要交代?!?/br> 胡離笑瞇瞇道:“孤家寡人,無從交代?!?/br> 鄭敢心憨笑,“老大去哪我就去哪,我家里頭只有一個meimei,素來不用我cao心?!?/br> 如此說來,只有蘇水湄最麻煩,最累贅??蛇@種麻煩和累贅恰恰是旁人羨慕不來的,也是蘇水湄最珍惜的。 “那大人,我要回去一趟?!?/br> 這次的陸不言居然格外好說話,他道:“回去知會一聲,就說近幾日北鎮撫司事多,回不去了?!?/br> “……是?!碧K水湄猶豫著答應了。 陸不言垂眸,便見面前的小東西低著小腦袋,露出那截纖細脖頸,瘦削的可憐。他一手就能掐斷了。 哦,他試過。 差一點就斷了。 . 交代完事,陸不言看著眾人離開,他最后一個走出飯堂,一個拐彎,往北鎮撫司的廚房去。 廚房內,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正在忙碌。 陸不言靠在門邊,聲音懶懶道:“廚房的銀子不夠使了?” 男人回頭,露出一張略顯稚氣的圓臉,一雙眼炯炯有神,看到陸不言,立刻就笑了,“大人,您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标懖谎蕴_邁步進去。他站在小小的廚房里四顧,然后又說了一遍,“廚房的銀子不夠使了?” 男人抓耳,“沒有啊?!?/br> “那就是被你昧了?” “陸大人!我在北鎮撫司這么多年了,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您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呢?”精神小伙瞪圓了眼,“您憑良心說,我是這種人嗎?” 陸不言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還大了兩歲的男人,面無表情道:“不是嗎?” 精神小伙阿木:“……是?!?/br> “我知道,你家里有弟妹要養?!标懖谎缘氖诌抵鴿M是油漬的斑駁桌面,“那也不能克扣糧食?!?/br> 阿木急了,你可以罵我,但你不能冤枉我。 “可是我平日里拿回去的都是大家吃剩下的……” “那蘇水江的碗里為什么沒有飯?!?/br> 終于說到重點了。 阿木撓了撓腦袋,“這是他自己跟我說要少裝點的,說吃不下?!?/br> 吃不下?那么點飯還吃不下,怪不得輕的跟紙片人一樣。 “以后她的飯不要少?!?/br> “那吃不下怎么辦?” “不會吃不下的?!标懖谎哉f完,想到一件事,“對了,你meimei好像要嫁人了,” 他從寬袖內取出一物,遞給阿木,“拿著吧?!?/br> 阿木接過來,這是一個純金的鐲子。 “陸大人,你已經幫過我很多了,這個我不能拿?!?/br> 像阿木這種身份能進北鎮撫司廚房做飯,真的是托了陸不言的福。 “拿著吧,女孩子嫁人怎么能不風風光光的呢?!?/br> 阿木非常感動,甚至開始哭泣。他拿著手里的金鐲子,摩挲著上面的字跡,更加抽噎了起來,“大人,您弄錯了,要出嫁的不是我meimei阿火,是我meimei阿水?!?/br> 阿木家一共五個孩子。 分別按照金木水火土排行,除了阿木,其余都是女孩。 陸不言:“……我再重新給你打一個,這個就留著阿火出嫁的時候用吧?!?/br> “好的?!卑⒛竞敛豢蜌馐樟似饋?,然后一抬頭,看到陸不言肩膀處的破洞,“大人,你的衣裳破了,我拿回去讓阿金jiejie給你補補吧?!?/br> “嗯?!?/br> 阿木的jiejie阿金已經嫁人,連孩子都有了,平日里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北鎮撫司里光棍多,衣裳破了就找阿金補,也算照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