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她怎么可能在霍欽面前犯這種低級錯誤? 寧佳書一下子便被嚇醒了! 翻身下床直奔飛行箱,像是一個強迫癥患者,她蹲在地毯,直到把電腦、ipad,飛行記錄本,洗漱包、通訊耳麥、證件袋一字排開,數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才松口氣,一屁股坐下來。 窗外黑色的天幕被城市的燈火映得發亮,正是羅馬時間凌晨四點。 寧佳書本想睡個回籠覺,才躺下,便隱隱聽見左邊房間傳來黏膩的撞擊聲。 酒店隔音也太差了了吧? 翻個身,又聽到右邊房間如出一轍的喘息。 真是全世界都不想讓她睡好覺! 黑著臉起身去洗澡,直到花灑把所有的聲音都掩蓋了,寧佳書才記起昨晚那通沒出聲的跨洋電話。 直覺告訴她是季培風打來了。 可就是不知道都分手兩個多月了,他怎么會突然聯系她。 寧佳書分手向來不拖泥帶水,要斷便斷得干凈瀟灑,有大大方方的還能做朋友,像季培風這樣在意介懷的,大概就是永別了。 洗澡特別消耗熱量,睡了八九個小時,在飛機上吃的那小半盒機組餐早已消化得一干二凈,整個飛行箱只找出一只機組發的小點心,吞了之后還是餓得前心貼后背。 本打算吹干頭發就下樓找吃的,誰知房間的吹風機壞了,前臺的電話許久也打不通。 她打算自己下樓去找。 寧佳書的頭發生得像海藻,濃密又柔軟,天生自來卷,小時候寧母抱她出去,大人都夸像洋娃娃,偏偏寧佳書自己不喜歡。 她覺得,大概是中學時期沒做成的離子燙始終令她耿耿于懷,后來每每都要用吹風機擼直。 不過直發確實把她的純凈柔美發揮到淋漓盡致,更添上幾分表里不一的氣質。 ================== 本想著先出去看看,誰知一踏進走廊,房門便自己帶上了,寧佳書傻了眼,她的手機和房卡都還放里面,急匆匆跑到大廳前臺,卻并不見人。 時間還太早了,她穿得單薄,濕淋淋的頭發披在肩上,風一吹才感覺到寒意。 等了十來分鐘,只等到了清潔工。對方聽不大懂英文,寧佳書意大利語又說得磕絆,啰嗦了好幾句才聽明白,酒店夜班的前臺組隊罷工了,最早六點過后才會有輪替的員工來上班。 意大利人工作出了名的散漫,傳說一年365天有300天在罷工。 寧佳書除了翻白眼,竟是什么辦法也沒有。 大廳接了杯水喝,實在耐不住冷,又回到九樓,搜腸刮肚想何西到底住哪間房,去叨擾兩個小時。 9045? 9054? 她睡得早,連下午飯都沒吃,只是在前臺發房卡的時候隨意瞥了一眼登機入住單,此刻想起來,不禁后悔當時沒看得更清楚些。 好在兩個號碼登記時挨在一處,這代表兩間房住的都是她們機組的人,兩間都能敲敲試試。 寧佳書走廊轉悠兩圈,踩著拖鞋最先去按了自己斜對面那間門鈴。 才按到第二下,房間燈光便亮了。 睡得很淺嘛。 被人吵醒的滋味寧佳書很有體會,因此堆出笑容,打算不管是誰先道個歉再說,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心理建設得很好,然而門一開,她便后悔了。 恨不得原地消失,寧愿在走廊呆半宿到天亮。 來開門的人,是霍欽。 他穿了長褲,單手抬著,在給襯衫松松系扣,才瞧清她的模樣,臉便凝上來。 掃了眼腕表,抬頭問她,“寧佳書,你做什么?” 寧佳書隨便套了白t恤,寬松的領子,胸口的皮膚掉出來,極白,濕淋淋的卷發披在肩上,衣服被打濕大半。 燈光下,漆黑的眼睛里汪洋一片。 眼角下小枚褐色的淚痣,更是像極專吸食人精魄為食的海妖。 “我……就借個吹風機,我房間的壞了,前臺沒人在?!?/br> 心中再懊惱,她也得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裝作已經把白天的不愉快忘掉。 寧佳書解釋前大眼珠子轉了半圈兒,所以這話霍欽只信了一半。 他沒出聲,上下打量了寧佳書一秒鐘,然后轉身關了門。 就這么把門甩上了? 寧佳書嘴巴張開半晌說不出話,氣得想打人! 剛剛對門抬起小腿,誰料那腳步聲又近了,她趕緊轉身,裝作要走的模樣邁出去兩步。 一、二、三—— “不是借吹風機?” 終于等到霍欽的門又重新打開。 他的聲音很冷清,帶著初醒的微啞,眼睛卻是清醒的。 寧佳書背對他,飛快地揚眼得意笑起來,轉了主意,也不拿他手里的東西。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br> 霍欽眉一皺:“你還有什么花招?” “我哪兒來什么花招,”寧佳書撇嘴,皓腕指了指背后的門,“我出來找吹風機,門鎖上進不去了,沒錢包沒手機,前臺六點才上班?!?/br> “你的同事在外面吹了一個多小時冷風,你忍心嗎?” 樣子是真委屈。 霍欽也是真了解她的秉性。寧佳書愛嬌,受了傷倘沒人注意也就算了,若有人看見關心兩句,指甲蓋大的個小口子破掉都要喊半天疼。 按她頭發和衣服上的水跡,洗完澡至多不過二十分鐘。 可能怕她又蒙人,霍欽穿上外套帶她去了一趟大廳。 謝天謝地,沒有員工良心發現回來值班,前臺還是空蕩蕩的。 此刻凌晨四點半還不到,也不好貿然敲門去吵醒其他人。 回去的路上,霍欽把房卡遞給了她。 寧佳書抬頭,“你要去哪兒?” “睡醒了,出去走走?!?/br> 寧佳書睜大眼睛似是有光亮閃爍,咬著唇竟是又把房卡塞回了他手里,“我也做不來鳩占鵲巢的事情,既然你這么不想看見我,那我回大廳坐著等天亮也是一樣的?!?/br> 說罷,她轉身便折回大廳。 竟是比剛才更委屈了。 “寧佳書——” 霍欽大半夜被她折騰得無奈,縱是知道這是寧佳書幾年前便慣用的伎倆,還是松了口,“你別鬧了?!?/br> ================== 霍欽住的是雙人床房,空了靠窗的那一張空著。 寧佳書洗過澡,又穿了短袖短褲,四肢都被冷得微紅,進了房間半晌才稍暖些。 霍欽確實是睡不著了,洗漱后就在窗邊開著閱讀燈看書,寧佳書好幾次張口欲叫他,最后還是沒說話。他冷淡背對她的樣子,自始至終沒有投過來的視線,已經表明了態度。 她徑自把頭發吹干了,盤腿坐到另一張空床上,沒有手機,也就沒有了打發時間的東西。 昏黃的燈光下,霍欽的輪廓有點兒叫人屏神。 若是從前,她可能會把電視打開干擾他,叫他看不成書,把注意力移回來。 可惜當初那么分的手,闊別幾年,她也不敢輕易試探,他對自己的容忍底線到底到哪一步。 枯坐了二十分鐘,寧佳書扭來扭去,到底是忍不住了。 “霍欽?!?/br> “霍欽?!?/br> 那人沒動,沉靜的眉眼,低垂的視線,倒真像入了定的神仙。 “霍欽?!睂幖褧纸?,“我能看電視嗎?” “不能?!?/br> 這一次應她了。 男人抬頭,床上的寧佳書托腮挑眉看他,得逞地抿開唇笑起來,然后問他,“今天晚上要是別的女人來敲門,你也會開嗎?” 溫聲軟語,像是在對她的情郎說話。 白生生兩條腿搭在他床檐的制服上,櫻粉色指甲蓋像是制服精美的袖扣,垂下來的領口隱約可見微綿的曲線,嬌憨的大眼睛閃動著狡黠與揶揄,一動不動看著他。 寧佳書漂亮,那份生來的美貌便是她無往不勝的武器,她對自己認知準確且物盡其用。 他忘了,撥撩人心是她與生俱來的本事。 而他從來不知道,她慣用的那些甜言蜜語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第7章 或許是閱讀燈太暗了,書上的文字也變成了一行行晃著虛影的符號,看不甚清楚。 調到靜音的手機屏幕閃動。 霍欽站起來,打算到門外接電話。 眼看他又要走,寧佳書趕緊從床上滑下來抓他的手,“你還沒答我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