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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陸斐叫他“沅沅”。 不是冷冰冰的“舒沅”,也不是厭惡的“舒沅”,只是簡單而親密的兩個字,就讓他完全招架不住,什么也不想再隱藏了。 眼前水霧彌漫,舒沅看不清楚陸斐的臉,弄不清楚陸斐的反應。但很快他就被陸斐抱起來翻了個,坐在了陸斐的大腿上。 這意味著什么舒沅不知道,他只下意識地把臉朝下埋在陸斐的肩膀上,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而即便接下來會發生什么,陸斐會怎么回答,他都管不了了,至少現在他還能盡情地趴在陸斐身上,汲取陸斐的味道與溫暖。 過了好一會兒,舒沅才聽見陸斐的聲音。 陸斐的雙臂將他環繞,胸膛也很寬闊,略微喑啞的嗓音帶著他沒聽過的情緒,響在耳后:“分手的那天早上,是我故意摔碎了那只碗?!?/br> 舒沅僵硬一瞬,卻仍沒放開陸斐的肩膀。 那件事其實根本不重要了,舒沅即便剛剛告白過,思路也是跟著陸斐走的。 他趴在陸斐肩膀,悶悶地問:“為什么?” 陸斐沒作聲。 舒沅便又告訴他:“我有一點點猜到你是故意的了,你才沒那么笨,連碗都拿不住。沒關系的,我不在意那只碗了?!?/br> 陸斐仍是沉默了幾秒,才道:“如果我說,當時你回到房間去以后,我站在廚房里幾分鐘內就計劃好怎么把你綁去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向所有人制造你的失蹤呢?!?/br> 那天早上舒沅發完脾氣就回到了臥室的床上,用被子蒙著頭生悶氣。 他等著陸斐去哄他,但廚房里傳來水流聲,等到陸斐進來后,就對他提了分手。 這和舒沅記憶中與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他慢慢地停止了啜泣,抬起頭來。坐在陸斐身上,他就比陸斐還高上一些,他從一個由上往下的角度看著陸斐,疑惑地問:“為什么?!彼窒肓讼?,感到好奇,“你打算怎么辦到?” 陸斐抽取一張紙巾給他擦臉,語氣平靜:“我的老家有一片常年無人居住的山林,那里有廢棄的護林員營地。先用計騙你上車,把你關在那里,然后偽造你的出行,給你父母發信息。少則兩三年,多則十幾年后,等你完全馴服的時候,我就帶你回到城市里來。這期間我不會讓你見到任何人,對這個世界來說,不會再有舒沅,你只能依附我生存?!?/br> 陸斐說得很縝密,計劃從表面上聽幾乎沒什么漏洞,說得像是真的一樣。 舒沅感到有點害怕,輕輕打了個顫,與陸斐對視。 陸斐的眼皮褶皺很深,前窄后寬,到了眼尾才有散開趨勢,是一雙薄情的鳳眼。他的眼珠卻很黑,幽暗而深沉,當他這樣看人的時候,讓人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他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可是也是這雙眼睛,蘊含著舒沅能感受到的深意,曾經溫柔地、沉靜地看著他,猶如此刻一樣。 那么陸斐的形容再可怕,舒沅也不那么害怕了。 他問陸斐:“你覺得我不會讓你關起來,所以只好和我分手嗎?!?/br> 陸斐問:“你會愿意?” 舒沅未經思考就誠實地搖頭:“不愿意?!?/br> 陸斐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溫和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沒人愿意受到那樣的對待,那個人更不可能是你?!?/br> 舒沅好像有點明白陸斐為什么突然告訴他這件事了,可是同時也有點不明白。 他似乎抓住了點什么關鍵的東西,但如同那次他想明白陸斐的“對不起”一樣,他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消化完這個信息量。 比起這個,舒沅更關心陸斐當下,他問:“那你現在說這個,是還是想和我分手的意思?” 陸斐的拇指擦過舒沅的唇瓣,黑眸因此變得更深了些:“不是?!?/br> 陸斐沒有吻他,即便舒沅認為從陸斐此時的眼神中看上去,陸斐很想那么做。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一會兒,以舒沅吃得太飽又哭了一陣,不自覺打了個嗝而結束。 舒沅臉有點紅,陸斐沒有笑他。 因此他們之間剛剛升溫的氛圍也被打斷,暫時無法繼續說下去。但舒沅至少知道陸斐不會趕他走了,他在思考,陸斐可能也在思考。 此后陸斐將碗碟都收進洗碗機,收拾好垃圾再拿出牽引繩,舒沅問:“又要去遛狗了嗎?” 陸斐“嗯”了一聲:“一起去?!?/br> 舒沅說“好”,跑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就跟著陸斐一起出了門。 晚上九點,芝麻帶著兩人往慣常去散步的方向走。 “芝麻還不到一歲吧?!笔驺渥叩寐恍?,實在對這個問題很好奇,“你怎么會養狗,不像你會做的事?!?/br> 陸斐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過來問:“你怎么會染綠色的頭發?” 綠發色在某種意義上等于綠帽子。 舒沅惱了:“是藍色!” “好吧,是藍色?!标戩齿p輕地勾了唇角,轉瞬即逝,又道,“那耳釘呢?你不是很怕疼?” “是耳扣啦,不用穿耳洞的?!笔驺浣忉尩?,“溫宜送給我的,說是他男朋友合作的什么紀念款,還是限量版呢,我只戴了一次?!?/br> 他們沿著靜謐的街道一直走,步履放得更慢了。 芝麻一邊走一邊嗅,時不時地在路旁樹下抬腿撒尿,做著很狗的事,和貓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