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頁
燭茗眼中盡是茫然,他那時恨不得盡快離開紀家,哪里還記得自己說了什么話。 紀可嘉覷著他的反應,眼底暗暗一沉。 那天他和小伙伴吵得不可開交,為了一件什么芝麻大小的事也記不清了。不知道是和哪家的孩子爭得面紅耳赤,最終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推搡之間那人一巴掌把他推到地下。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眼眶里醞釀出淚水, 若在以往,梁婉必然是要出來打圓場替他撐腰壯膽,可那天她在書房里辦公,不哭得大聲點是鬧不到她的。 他張著嘴,還沒哭出聲,忽然被人揪著衣領從地上提溜起來。 “你只會哭嗎?”燭茗居高臨下地望著幼小的他,“是非善惡不是靠打架就打得出來的,你媽能幫你多久呢?” 說完轉頭就走,消失在門口。只有他腦后皺巴巴的衣領提醒著他,燭茗曾來過。 一群小屁孩似乎都被這個有些兇的哥哥嚇到,一時間竟忘了剛才的爭吵,怔怔地問他:“他是誰???” 紀可嘉狠狠眨了下眼睛,把憋出來的眼淚擠回去:“借住我家的哥哥?!?/br> 這個標準回答他從小就會說,少有知道燭茗是“紀家人”,匆匆見過的人只當是紀老爺子或紀成釗幫友人看顧一段時間的孩子。他后來才知道,家里住的那個被爺爺叫“然然”的哥哥,有個名字叫“紀然”。 而他拋棄了這個姓名,像是和這個家斷開了聯系,一年大概也才回來一次。 燭茗離家后的十年,正是他輝煌的十年。從小學到中學,他時時刻刻看著身邊人捧著專輯,刷著電視劇,一口一個茗哥、燭總,癡迷得不行。 他總是吃味地想,想告訴全世界:“那是我哥?!?/br> 那天燭茗撕開隱藏多年的真實,他一個人躲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琢磨著這件事。 他難受得想哭,可就在眼淚滑落臉頰之際,恍惚又聽見當年燭茗清冽的聲音:“你只會哭嗎?” 眼淚頓時就止住了。 燭茗靜靜聽著紀可嘉語無倫次地說著往事,沒有打斷他。 他忽然意識到,紀可嘉和他一樣,因著身份和顧慮,心里藏了十多年的話。 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和紀家的關系,所以不說。 而紀可嘉則是替他瞞著他和紀家的關系,所以不說。 他現在有藺遙可以傾訴,可眼前這個孩子…… 除了家里這些帶有天然立場的人,一個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也沒有。 “說了這么多我也不知道我要說什么……”紀可嘉嘀咕著,自己吐槽自己,“可能我只想說,謝謝你?!?/br> 燭茗一愣,連帶著開進地下車庫的動作都差點沒穩住,險些撞著通道的墻壁,一個剎車下去,輪胎打滑的摩擦厲聲和地面叫板。 “謝我什么?”燭茗嘴角抽搐,心說這孩子怕不是有毛??? “謝……所有吧?!?/br> 謝你讓我從小不耽于家人寵愛的溫床。 謝你在虛假美好的幻想里還我一個真相。 燭茗聽著他模棱兩可的對話,無語而不解。停穩車,解開安全帶準備從車上下來,他忽然問:“你演藝生涯的未來都規劃好了嗎?一時沖動的話我勸你早點抽身?!?/br> “我……”紀可嘉忽然駐足,“你看出來了?” 燭茗點頭。主舞競演的那個舞臺讓他意識到,紀可嘉投身這個圈子,是真的在追隨他的腳步,想得到他的認可。 可這樣的沖動,會困住他。 紀成釗他還是了解的,寵愛歸寵愛,縱容歸縱容,一旦到他利益相關的時候,別人的亂麻他都可以一刀斬去。 老爺子進搶救,他是靠續命系統知道才問的盧叔。而紀成釗率先聯系了紀可嘉,心思不言而喻。 “紀總只有你這一個兒子,紀氏的未來和你的未來,總有一天他會要你選一個?!?/br> 他輕聲說著,心里明白這是自己對眼前少年最后的寬容。 * 搶救室門口等著好些人,燭茗和紀可嘉到的時候,梁婉正站在紀成釗一步遠的地方,靠墻低頭。 許久不見,她似乎愈發憔悴了。 聽到聲音,她向這邊看來,臉上剛升騰起一絲戾氣,便被緊隨其后的紀可嘉的身影撲滅,嘴角抖了抖,揚起一張和善的臉。 紀成釗轉頭看她,冷笑了一聲:“不累嗎?” 這么多年他都對梁婉沒有起疑心,自認為是夫妻同心舉案齊眉。直到去年抓住一絲端倪,順著藤摸下去,一樁樁一件件梳理清楚,到如今才知道,梁婉這些年都背著自己做了什么。 最近他手段凌厲,折斷了梁婉的羽翼,放她在家,忽然好奇她還能做出什么事情來。 梁婉唇色蒼白:“不累?!?/br> 她做的事后果可以自己承擔,惟獨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知道一切。 可兒子看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和從前不太一樣。 梁婉心底忽然有些慌張,從上周紀成釗將她約束在家,紀可嘉不接她電話起,心底的恐懼和不安就開始持續性蔓延。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事態不受控制。 紀可嘉那雙她引以為傲的清澈眼眸里帶了些陌生,看得她竟有一絲心虛。 “媽,爸?!奔o可嘉上前打過招呼,揪心地朝搶救室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