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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文深吸了一口氣,道:“好?!?/br> 他掛了電話,看了看時間。 現在正是大中午上班的時間,路況還算友好,離機場還有一段路程,易行文收了手機,將視線移向車窗外。 立交橋層層疊疊,車輛盤旋飛駛。 京城的節奏太快,時間仿佛也匆匆飛逝,以至于有些事物還沒來得及在腦中構成記憶,就已經被后來的繽紛多彩擠出了畫面。 不像他的家鄉。 他的家鄉是南方的一座三線城市,那里氣候潮濕悶熱,每年的回南天大約占了四分之一,在這樣的氣候下,人們連走路都不愿意快走幾步,生活節奏奇慢。 就像在蝸牛眼中,大半生的記憶只不過就是幾根青葉籬笆。 而易行文對于家鄉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mama的病癥。 三年前,易行文已經寫文七年了,長長短短的故事也寫了三十來篇,俗話說感情有七年之癢,寫文也不例外。那時候他想寫的題材,想到的腦洞都已經寫了七七八八,靈感也到了瓶頸期。 恰好那時候齊硯勸說他投資建立屬于他們自己的文化公司,請他去京城工作。 易行文想著也好,換個地方或許能有不一樣的體驗經歷,對寫文也有好處。 可就在他準備去京城的檔口,他mama被確診為急性白血病,將所有的計劃全都打亂了。 母親生病,命懸一線。 父親的公司又因無心管理,瀕臨倒閉。 那段時間,易行文頭頂的天空可以說是被一朵不詳的烏云籠罩著。 整整一年的時間,他都住在醫院陪著母親化療,看著她日漸消瘦、頭發一天比一天少、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時不時接待父母的親朋好友,看他們哭,聽他們感嘆母親的不幸,進而訴說他們自己的不幸。每天接受到的都是負/面消息,是個人精神都會出現異常。 更何況他的工作也沒有那么寬松,跟網站簽訂的合同是每年至少寫一本書,公司知道他家里的情況,很人性化地給他放寬了一段時間,可距上次完結已經將近兩年了,網上對他的猜疑越來越多,他沒有辦法,只好趕鴨子上架。 那時候他腦中一片空白,原本就靈感枯竭,再加上每天對著生死這類沉重的事,更是沒有絲毫創作的心情。面對著電腦半個字也寫不出來,每敲一個字都是費了極大的功夫,相當于是逼著自己上戰場,消耗的全都是精神力和腦力值。 越寫越惡心,越寫越崩潰。 這樣寫出的文字自然不可能被讀者接受。 那時候,網上黑他的言論鋪天蓋地,有人說他江郎才盡,有人罵他自視甚高,更有人猜測行云流水是不是換了個人,怎么文風差距這么大。 他的商業價值也一落千丈,甚至之前完結的書下面都有人惡意評論。 易行文已經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現實生活中的無力和網絡世界的謾罵,就像兩座大山一樣輪流朝他壓來,他是真的不堪重負。 無數次的,他跑到河邊,在樹下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想過一了百了,什么都想過。 但最終還是舍不得這個世界。 現在想想,幸好當時沒有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當時覺得人生昏暗,前景無光,可如今看來,不就是這么點事,不至于。 后來,醫院找到了可以匹配的骨髓,母親也很幸運地挺過了手術,雖然后續的排異反應依舊很折磨人,但總算度過了這次劫難,好歹將命保住了。 而且,那時候的經歷倒也給他養成了一個習慣——釣魚。 每次心里有事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到河邊釣釣魚,看著壯闊無波的水面,想一想有趣的事情,生活自在了自然不會再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 不過這次…… 易行文嘆了口氣,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開歌單,將耳機塞進耳朵里。 舒緩的音樂在耳邊響起,漸漸平復了他的心情。 希望有驚無險吧。 晚上八點多,易行文趕到母親所在的醫院,跟醫生碰了面。 梁醫生是三年前給母親做骨髓移植手術的醫生,是當地最好的血液科醫生,一見到易行文就十分嚴肅地對他說:“排異反應太嚴重已經超過正常范圍,我們做了檢查,初步斷定是病癥復發了?!?/br> 易行文繃著一張臉,問道:“這種情況該怎么治療?” 梁醫生沒有跟他廢話,道:“現階段只能先化療,如果化療效果不好,可能考慮再次骨髓移植,不過先不提能不能再找到匹配的骨髓,你母親今年已經超過五十歲了,再次接受手術風險太大,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易行文沒有辦法,能做的只有聽從醫囑,點頭道:“好。希望您能安排最好的治療條件?!?/br> 梁醫生知道他是著名作者,不缺錢,也不跟他客套,道:“自然?!?/br> 說著他拍了拍面前這個年輕人僵硬的肩膀,安慰道:“你mama的鼻血已經止住了,現在正在輸液。去看看她吧?!?/br> 易行文緩緩舒了口氣,道:“嗯。謝謝醫生?!?/br> 然后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病房,抬頭看了眼門牌號:405。 是三年前母親住過的病房。 之前母親就是從這里康復出院的,醫院或許是為了討個好兆頭,又把母親安排到了這間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