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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燃怎么……怎么還在說這種話呢?”周輔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稍稍平復了下外露的情緒,忽然間神色一斂:“我的確爛透了,但燃燃肯定不是第一天知道,當初選擇我的人就是你,不是所有人都有后悔人生選擇的機會,多數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而負責終生,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br> 聽他大言不慚地講出這種說教的話,江燃居然覺得自己也有點想笑了,可他克制住了,站起身道:“這世界有些人總是把對自己有利的游戲規則記得牢牢的,并將之吹捧為真理,不容被壓迫的人覺醒,而你就是這種人,周輔深??诳诼暵曊f自己想要挽回,但低頭只不過是迫于形勢,實際你永遠不會反省?!?/br> 說到此處他嗤笑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就你這樣也想讓我原諒?下輩子我都要躲你遠遠的?!?/br> 話落,江燃也不理會周輔深有什么反應,若無其事地便邁步走向餐桌。 在他身后,周輔深就如同風雪中的雕塑,身軀僵硬無比,半晌聽到刀叉碰觸的聲音,才緩慢地轉過頭,他看見江燃舉著銀質的刀具,伸出柔軟的紅舌舔掉上面沾著的番茄醬,那幅畫面是那般歲月靜好,只一眼就讓周輔深想象到在完全失去他的生活里,江燃肯定也會這樣當作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繼續柴米油鹽、細水長流的過完這一生。 不,其實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在他們準備離婚那陣,江燃至多也就失魂落魄了一段時日,而那短短的幾個月在他漫長的人生中是如此微不足道,就像那條老院里突然失蹤的狗,江燃即便懷念、悲傷,但當時該做的事、該打的比賽甚至是當天晚上要做的飯,江燃都一樣沒耽誤。 江燃有句口頭禪周輔深一直記得很清楚,那就是:‘不這樣那還能怎么辦?日子還過不過了?’每每聽見,周輔深都會焦慮、煩躁,因為他發現自己抓不住江燃。 種種幻覺漂浮在周輔深恍惚的視線中顛倒游離,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在江燃面前,手臂撐著桌面,俯身逼近對方,啞聲詰問道:“燃燃才是,不是說要給我機會嗎?” “你用得著嗎?”江燃邊咀嚼著,邊抬頭看他:“不用爭不用搶,自己送上門的東西對你來說還有意思嗎?” 周輔深一愣,隨即想起這是自己之前所說的話,他喉結聳動,低下頭狀似痛苦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燃不為所動,把平板往前一推:“你跟我說過這些視頻你早刪了?!?/br> 周輔深垂下眼盯著黑掉的屏幕:“我這種爛人說的話你也信嗎?” 咣啷一聲刀具掉在盤中,江燃毫不猶豫就是一耳光對周輔深抽過去。 “……燃燃打吧?!敝茌o深沒有閃躲,挨完巴掌又繼續道:“這里的文件只是拷貝的其中一份而已,你應該也不奇怪吧?我跟你陽奉陰違是一天兩天了嗎?……但只要你現在點頭,答應和我復婚,這些你看不順眼的地方我全部都能改?!?/br> “你在做夢嗎?”江燃冷冷道:“盤子裂了,我為什么要冒著風險賭它將來會不會修好,我直接換一個不行嗎?” “不用說這種氣話,你還有很多時間來考慮?!敝茌o深陰沉沉地盯著他,然后用手指輕觸點亮了桌面上的平板屏幕,幾下cao作竟是倏然調出了一副監控畫面,轉到江燃面前道:“這棟別墅每間房間都有監控攝像,不過不要誤會,我也是為了燃燃的安全考慮,這樣你就能明白,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永遠陪在你身邊?!?/br> 在目光觸及那些監控畫面的瞬間,江燃就感到一陣窒息,他一下子回想起方才在玄關看到的那個攝像頭,原來……竟然不止那一個嗎? 還有周輔深說他‘有很多時間來考慮’是什么意思?江燃心底突然升起一絲緊張與惶恐,他抬起頭,就見對方回以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江燃沉著臉色移開視線。 見他安靜下來,周輔深似乎滿意了,用筷子夾起一塊rou放到江燃面前,瓷白的盤子上映出殷紅的倒影:“燃燃嘗嘗這個?!?/br> …… …… 一晃過去近五六天,日子都平靜得如同盛夏的海面,波瀾不驚。 江燃昏沉地從柔軟的床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遠處海天一色的美景并未使他豁然開朗,而是無端帶著一絲厭倦。 他本以為這段被禁錮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江烽很快就會發現他失蹤,但事實卻是他枯等了好幾次日升日落,外界卻一點消息也未曾傳來。 給牙刷上擠上牙膏,江燃就像只困在籠中百無聊賴的家雀,漫無目的地在浴室里踱著步子。 自從那天過后,周輔深便把平板電腦里的社交軟件全都卸了,再次下載需要權限,所以江燃也無法得知外界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是不是早就鬧開了,只是他困在這里還不知道,周輔深每天應該只是在強作鎮定吧…… 洗漱完江燃走下樓,客廳里電視里正在播放著新聞,周輔深則在島臺前切著番茄,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他手上除了那天玻璃碴子割破的傷口,又增添了許多細小的新傷,有熱油燙的,也有刀不小心切的,而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此刻的動作格外緩慢細致,不光力求穩妥,就連切下來的每個番茄瓣都是同等大小的,江燃以為他是要拿來擺盤才弄得這么好看,可誰知轉眼周輔深就將之投進了榨汁機里,過了一會兒又如法炮制的去這么切胡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