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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位魔術師,或者普通的游人,透過玻璃球, 整個世界扭曲折疊, 他暗紅色的虹膜通過玻璃放大,像是從深淵窺探人間。 當然,在其他人眼中, 這是一位身材高挑, 閑適優雅的男性,他在廣場上漫步,偶爾通過小小的球體觀測他人,這一行為莫名顯得可愛, 沖淡了他身上那種誘人的神秘感。 維克多的目光從羞澀的年輕女性轉向活潑的少年,轉向在夕陽下打盹的老婦人和她的貓, 轉向哼唱圣歌的女孩……然后他抬起手腕, 神像透過玻璃扭曲放大。 世間本無神。 …… 教皇國一戰流傳出了許多視頻。 那樣大規模的天象變化本來就引人注目, 更何況后來臨時急調來消雨設備,甚至有人拍攝到了阿黛爾從陰影中重新出現的那一幕——金發、碧眼,圣潔的白色羽翼遮住赤/裸的酮體, 天際是未散去的雷云,地下是神秘而奇異的純黑色幽影,女孩仿佛墮落人世間的圣子。 這張機緣巧合拍下來的照片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甚至比布萊克家族之前灑出去的那么多宣傳費用都管用。 這也讓一部分同樣姓布萊克的人咬牙切齒,憤怒不已,當然,這些事是阿黛爾·布萊克需要去解決的,她需要解決的還有很多,這讓她既振奮又焦灼。 壓力如巨石,但野心依舊在她心中如蔓草般頂開石縫生長,所有擋在她面前的人……早晚會被她踏在腳下。 …… 一位年輕的、憂郁的街頭藝術家正在觀賞自己剛剛繪制完成的壁畫,這里是自由之城摩西多,這個城市帶著斑斕的色調,空氣中流淌著無形的樂章,孩子們歡呼著跑來跑去,臉上涂著油彩,年輕的姑娘們騎著自行車越過小巷,自行車里坐著肥胖的加菲貓,頸項間的鈴鐺叮鈴作響。 藝術家先生摸了摸下巴上青色的胡渣,他身后,巨大的,無法名狀的紅色巨幅壁畫像是一張張開的大嘴,剛剛完成的畫在陽光下微微閃動著光澤,吸引人駐足,藝術家微笑著和熟悉的市民們打招呼,他按了按自己的貝雷帽,背起箱子,重新回到人群中,人們善意地側身讓過,這里是無序的城市——人民應該遵循法律的有序,但藝術不應有國界、性別、人種和觀念之分。 有鴿子飛到藝術家的頭上,咕咕了兩聲又飛走了,藝術家從包中掏出面包,填飽自己饑渴的胃部,就在喝水時,他微微偏過頭,面色不變地詢問身后跟著他的人:“你又是來自哪個組織?” 沒有人回答他。 缺指的盲人坐在一旁拉著大提琴,項圈上系著氣球的小柯基啪嗒啪嗒地跑過,看守冰淇淋車的年輕男孩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藝術家繼續向前走著,直到走到了小巷盡頭,才猛然轉身—— 身后空無一人。 但這不可能,這個在幾天內迅速成長起來的男人相信自己的直覺,原風車國本土人士,尼克·盧倫斯先生在追求藝術的同時至少知道怎么學會保命。 墻上的黑貓叫了一聲,尼克瞬間警覺地轉頭,他和這只紅瞳的黑貓對視了。 黑貓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跳下墻頭,等待了片刻,似乎發現尼克沒跟過來,它又叫喚了一聲。 尼克沉默片刻,左右看了眼,一翻身就越過了兩米高的石墻……在十天前,或者五天前,他都不能這么嫻熟地做到這個,仿佛飽受訓練的雇傭兵,但一場突發起來的意外徹底改變了他。 前方的黑貓走走停停,這只純黑的貓咪脖子上系著紅色絲巾,看上去像一位優雅的紳士,他用頭頂開一戶門,這是摩西多隨處可見的一間小院子,大多租給來這里追求藝術夢想的年輕人,尼克也在類似的院子里有著一間小房間,存放不能證明他身份但又對活下去非常有必要的私人物品,他沉默著走進去,待上門,貓咪款款地變成了人形。 尼克總帶在嘴角的笑意隱去了,這時的他看上去很不好接近,就像是這張臉的原擁有人那樣。 尼克光明正大的打量著面前黑發紅瞳的男人,他穿著休閑風衣,紅色絲巾遮住下巴,優雅俊美,帶著那種屬于上位者的懶散——這使得尼克更加警覺,他并沒有做出什么過激行為,而是冷靜問道:“你也是那七人之一?” 維克多微微搖頭,微笑道:“看樣子特工的身體素質并沒有給你帶來特工應有的警覺?!?/br> 他的態度甚至是挑剔的、傲慢的,但尼克并沒有感到被冒犯,只有微涼的危險預感時刻給他報警。 陌生男人顯然很了解他——尼克能夠……復刻別人的□□,連帶著的是他人的戰斗本能,也就是身體反應,每一天尼克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要回想好久,才能記起自己原先長什么樣,在來到摩西多之前,他改變過三次外貌,每次都與自己區別極大。 誰能想到路邊憂郁頹廢的街頭藝術家會是格羅寧根藝術院羞澀靦腆的年輕人呢?他甚至剛到19歲,別開玩笑了。 對方可以變貓,尼克理智地想,但不能認為對方只會變貓。 “我買下了這處房子,”維克多這么說著,隨手打開了房主白送的老電視機,風扇嗡嗡轉動,飽和度過度的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正是尼克看了很多次的節目——主持人對著網絡投稿的“天使降臨”視頻大肆分析調侃,“這個電視臺后面有布萊克家族投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