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船被巨浪掀翻,江飲冬被卷入海水,逐漸體力不支,再后來昏迷直至被沖到岸邊的這段時間,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境其中一幀便是人魚藏身的礁石。 和眼前的位置大差不離。 冷風裹在海水再次吹來,江飲冬顧不上詭異的夢境,以及這條同他一樣倒霉的深海精怪,搓搓冰涼的膀子上岸。 他腦子有些發沉,夢里的片段時不時閃現,有道道盈潤的白光從腦海掠過,江飲冬飛速轉身跑到礁石處,一把撈起濕滑的大魚尾巴,往家中趕。 夢里有很多人,江飲冬無暇回想,他記得最深的是一顆顆盈潤飽滿的大珍珠,發著白光,刺的他在夢中都眼睛發疼。 長著一張如此驚心動魄美人臉的人魚精,很容易讓人升起掠奪欲。 江飲冬是個普普通通的村野莊稼漢,不考慮麻煩上身,多多少少也有些動搖。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 珍珠,很值錢的。 這小片礫石灘不是江戈冬出海的地方,所幸離的不遠,他認得回去的路。 江戈冬常年干農活,身形高大,肌rou緊實有力,扛著一條不輕不重的人魚,腳程依然很快,三個時辰左右趕到茂山村,比預計的遠了很多,實在是那片地方太偏,中途還要翻過一座山。 村里黑不透亮,連村頭秀才家里的煤油燈都滅了。 江飲冬摸黑進了家門,一路走來,身上的衣服干了大半,不僅不冷,脊背還出了層薄汗,肩頭趴著的人魚尾巴隨他動作一顫一顫,宛若一條死魚。 負重趕路許久,再加上被海水泡過的濕冷,江飲冬再硬實的身板,這會也力竭了。 他徑直進了灶屋,掐住光溜的魚尾巴,把肩頭的人魚扔進灶屋里的大水缸,連帶著破衣兜里順手撿的一把海貝,一起扔進缸里。 離開前不忘從外面鎖住木板門,江飲冬回到自己的屋子,扒了衣裳倒頭就睡。 -- 魏魚穿越了,穿成一條擁有墨藍尾巴的美人魚。 這條美人魚是個倒霉的,還沒開智,被深海漩渦卷的暈頭轉向,最后撞壞了腦袋,漂到海岸上,醒來后就成了魏魚。 魏魚是被餓醒的,醒來后他艱難地摸著自己的魚尾巴,來不及懷念自己的消失的大長腿,便被眼前所見扎痛了眼睛。 他姿勢憋屈地窩在一個缸沿坑洼的大水缸里,打量周圍環境。 屋子是泥磚壘的,窗戶是木條拼的,上面糊的發黃的紙片要掉不掉,灶臺簡陋,勝在干凈。一只缺角的小矮凳,放置碗筷的木柜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器物。 哦,還有他占用的大水缸,莫不也是主人少有拿得出手的廚房用具。 窮酸味兒似穿過缸里的水,滲透進魏魚的皮膚。 沒想到他窮了上半輩子,溺水后重活一世,依然是個窮鬼命! 如若只是窮還好。 一條人魚被塞進大水缸,用尾巴尖都能想到,他是被人給拖進來裝進去的。 等到合適的時機,養肥了魚便磨刀霍霍,亦或被獻給達官貴人,供人賞玩取樂,玩夠了,就殺魚吃rou,煉長生丹藥之類,榨干最后一滴價值。 身后那扇舊木門被從外面緊緊鎖著,一條弱小的美人魚哪有能力逃脫人類的枷鎖? 況且出去了又怎樣,扭著笨重的大尾巴,小美人魚如何能逃脫人類的圍追堵截。 思考諸多,左右不過是他一條魚命。 罷了罷了,安心待宰吧。 魏魚揉了揉干癟的腹部,太餓了,快餓死魚了。 剛醒來不久,魏魚的腦袋還殘留著酸脹感,慢慢地困意上頭,他索性睡過去,用睡覺抵抗饑餓。 -- 睡到日曬三竿,江飲冬被屋外的說話聲吵醒。 “冬子大門緊閉,兩天沒回了吧?!?/br> “哎呦,可憐的娃,為了他爹,天天往海里扎,那地兒能撈著幾個錢,一個浪頭都能打死人?!?/br> “那可說不準,老子都走了,人家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奔命哩!” “你說那紀家哥兒啊……” 聲音遠去,許是搓好了衣服的婦人從他家門口路過,尋常嘮上兩句。 紀家哥兒,說的是村里紀家唯一的哥兒,紀寧。 江戈冬躺在床上,思緒清明。 根據他腦子里存的記憶來看,紀寧和他著實關系匪淺。 兩年前的江飲冬年歲十六,冒頭春筍的年紀,又常悶頭在田地,身上帶著股青澀和村里娃的憨實。 他爹是讀書人,適才考上秀才,家里條件改善不少。 江飲冬從小不愛看書,渾身有出不完的力氣,愛在自家地里上躥下跳,家里的農活全靠他娘和他支撐。 烈日下,扎身在麥子地里的江飲冬,抬頭抹汗時,一張水靈靈白嫩嫩的臉蛋杵到他臉前,驚得江飲冬坐到了麥茬里。 青衫秀氣小哥兒蒼白著一張臉,聲音柔柔地向他討要水喝,這是江飲冬在鎮上都少見的好看小哥兒,自此,他一門心思都栽在了這小哥兒身上。 樣貌好看的小哥兒名字也好聽,叫紀寧,從城里來的,家中遭逢變故,和母親投奔茂山村的遠親表姑母,日后就在茂山村落戶。 城里來的落魄秀美小哥兒比村長家的能干小哥兒吃香,沒成親的漢子心里都癢癢的,獻殷勤的三三兩兩,江飲冬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