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次日早朝,祁峟帶著三個小崽子坐在勤政殿上,凳子還沒捂熱,彈劾的聲音就一茬接著一茬。 “陛下,太后娘娘是您的嫡母,是先帝的正宮皇后,您怎可……,怎可給太后尋覓男寵呢?” “太后娘娘正值盛年,若是給男寵生了孩子,混淆了皇室血脈,陛下您……,就是祁姓王朝的千古罪人了??!” “您不在乎先帝的臉面,也該為子孫后代著想?!?/br> “太后娘娘位高權重,理應是天下女子的表率,為人女子的,哪能狂浪不知禮數?” “別的太后不是在后宮養生,就是在佛堂抄經,偏生我們的太后在后宮荒yin嬉戲,在前朝呼風喚雨呢!” 各位年輕的大臣、年老的大臣,逮著“太后不貞”的事情翻來覆去的嘲諷,祁峟心里煩躁,三個小孩也很茫然。 祁峟想說些什么,卻被景王爺攔下了,他高舉奏折,聲音渾濁,蒼老的臉上寫滿認真,“太后是先帝正妻,是陛下您的長輩,除先帝、先先帝外,沒人有資格做太后的主?!?/br> “您身為晚輩,隨意插手長輩的婚事,破壞長輩的名聲,是不是……僭越過分了些?” 祁峟搭在椅背上的手青筋暴起,“怎么,依照景王爺的意思,朕這小皇帝該供著夏妍,處處以夏妍為尊,做她的傀儡,任她把持朝政?” 景王爺冷靜地彎腰行禮,“陛下您知道,老臣不是這個意思?!?/br> “老臣只是希望,陛下踐行您該踐行的孝道,娘娘遵循她該遵循的婦道?!?/br> “所謂孝道、婦道,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所謂規矩,是規束世人言行舉止的準繩。世間不能沒了規矩;沒了規矩、秩序,一切方圓便不成方圓,大祁律法的權威性也會大打折扣?!?/br> 夏妍緊張地攥著衣角,商皎站在她身旁,眼神示意她冷靜。 夏妍一直以來都敬畏皇權,杜后哀帝活著的時候,她上孝婆婆,下順夫君,恭敬謙卑到了極點,完全無視了她自己的個人意識,一切以皇家為重,以皇帝為重,以江山社稷為重。 可她小心謹慎地做人做事,最終卻不過活成了后宮的透明人,徒有虛名的皇后。 無兒無女,無權無勢,無寵無愛…… 那些日子的謙讓順從于江山社稷有益? 呵呵。 祁峟高深莫測地俯視眾臣,臉上帶著微妙的笑意,“景王爺提了大祁律法,朕就好好和您嘮嘮大祁律法?!?/br>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稱得上和煦,可表情卻那么從容篤定、那么成竹在胸,眾臣不知為何,心懸在了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不來,總感覺有大事發生。 “太|祖皇帝制定的大祁律法,綿延流通了一百余年,這一百多年,變化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攏共就是這么一批勤懇種地的小農,一批心思各異的地主、官吏?!?/br> “加上一批混吃等死的閑散宗室,一批無利不起早的商販,一批被迫守邊的戰士、被迫服役的民丁工匠……” 祁峟說著說著便笑了,“人活著,不過混口飽飯吃,混件體面衣服穿,混個好名聲,生個優秀繼承人,翻來覆去也就這么點子事,卻搞得復雜至極?!?/br> “陛下……,請有話直講?!?/br> 景王爺敢為人先。 祁峟也不跟景王掰扯了,示意刑部尚書何玉琢,“何愛卿給諸位講講,我大祁律法的更新改進之處?!?/br> 何玉琢領命。 他吐字清晰,言語流暢,“其一:戶籍制度改革,奴隸、娼妓、工匠、軍士……,一應人等誕育的孩子皆為良民,擁有自由擇業的權力?!?/br> 眾臣竊竊私語,這什么意思,奴隸娼妓的孩子也能是良民?奴隸娼妓的孩子能自由擇業,這什么意思?難不成……,科舉不看出身,不論背景了? “其二:婚嫁制度改革,貴族官僚互不通婚,女不上嫁、男不高娶;女子喪夫再嫁、離異再嫁,無時間限制,男子亦然。諸臣民婚嫁自由,不再受父母之命的制約?!?/br> 何玉琢頓了頓,瞄了眼夏妍,決定幫她一把,“太后娘娘迎娶小倌……王曄之事,不違反此項條例?!?/br> 祁峟笑顏如花,“太后是第一個踐行此法的女子,堪稱萬民表率?!?/br> 夏妍臉色寡然地笑了笑,沒出聲。 心情微妙。 祁峟不看夏妍,扭頭看向景王爺,道:“岑公子可是到了議親的年紀?” 景王爺蒼老的身子一僵,結巴道:“正是?!?/br> “家妻和兒媳正在為岑兒相看貴女?!?/br> 祁岑,祁邖同父同母的嫡親哥哥,景王府最受寵愛的小世孫。 夠聰明也夠機靈,比不上祁邖心思縝密,卻也比一般公子細膩周到。 “相看貴女就免了吧”,祁峟懶洋洋擺手,道:“貴族官僚互不通婚,指的是男女雙方家庭,至少有一方家庭是平民,三代平民才作數哦?!?/br> 景王爺眼神一顫,開玩笑,祁岑的未婚妻,那可是將來的景王府女主人! 那是能隨便的事情嗎? 雖說陛下待宗室嚴苛,制定了宗室考核制度,可他家岑兒天生聰明,保住爵位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他們光風霽月的岑公子,不說配世上最智慧溫和的世家女,也不該向下兼容農戶女、商戶女??! “陛下,三思?!?/br> 景王爺看著祁峟,眼含哀求,若是旁的兒孫,他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偏偏岑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