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他心思復雜地瞧了眼童言無忌的小孫女,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攏在衣袖里的指甲狠狠掐了掌心的嫩rou,艱難站出來,道:“陛下,稚子之語,不登大雅之堂,陛下勿怪!” 祁峟卻覺得他這小堂妹簡直是人才,解決了他的重大麻煩。 對呀,權力財富尚不能被子女后代完整繼承,那憑什么卑賤的出身卻要嚴格世襲呢? 憑什么地主鄉紳只需要花上三十萬兩,買下一個奴隸,就能無條件擁有該奴隸的所有子孫后代呢? 憑什么呢? 就算是耕牛,那也是買一頭是一頭,母牛生了小牛,小牛卻是不能被私人占有的。 一戶人家最多有耕牛一頭! 一個村落最多有耕牛四頭! 多余的耕牛都是需要被發賣出去的! 奴隸怎么能比耕牛還要凄慘呢? 祁峟慢慢撫摸他心愛的匕首,臉上帶著莫名溫柔的笑,“嗯,邖兒所言在理?!?/br> “既然是安南地界,那就沒道理按常俗辦事了吧。即日起,安南奴隸世襲制度取消?!?/br> “奴隸的后代可參與科舉、經商、可入伍,享受自由民的一應待遇?!?/br> “若是鄉紳想留用奴隸的后代子嗣,那就要奴隸父母及其本人在官府的見證下簽字畫押,重新簽訂賣身契、重新繳納賣身錢,奴隸三方人員無一拒絕后,新的奴契方能生效?!?/br> “需得是三方人員完全自愿的情況下,官府才能加蓋官章!” 祁峟條理清晰地講出他的想法,但這只是模糊的大方向,“具體的細節,就勞煩諸位愛卿費心了?!?/br> “若是有了好的經驗,或是不好的失敗案例,勤政殿上,歡迎大家交流?!?/br> “朕不以言語之事罪人?!?/br> 王晚成及眾人領命。 祁峟再次把話題轉回興修建筑上,他隨機叫了幾名安南平原出身的京官,問道:“安南太平豐收了這么些年,可是河流疏浚得好?” 安南的官員無比自豪,“安南得天庇護,雨水充足而不泛濫,蟲災也少,不曾有過河流堵塞的時候?!?/br> 祁峟再次詢問,“河流不曾堵塞,可是水壩的功勞?” 安南的官員依然自豪,“安南是豐收的圣地,無需堤壩防護?!?/br> 祁峟:…… 懂了,大半個國家靠安南平原養活,安南的豐收卻全看天意…… 或許,給安南興修水壩,才是正事。 祁峟命翰林學士杜庸修書數封,詢問安南的農事情報。 早朝結束,祁峟帶著三個小孩出宮,重走昨日的路。 西市的青竹胡同一如往日的破舊。 祁邖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糖葫蘆糖葫蘆”、“餛飩餛飩”、“胸口碎大石”、“噴火”…… “我要吃好吃的”! “我要看雜?!?! 小女孩遙遙走在最前面,被最精銳的暗衛們護衛著。 祁峁峁這個小胖子也忍不住東瞧西望,但卻始終不離開祁峟身旁半步,他rourou的小手拽著祁峟的衣角,“皇兄,哥哥,我想回去?!?/br> “這里好舊好窮?!?/br> “爛爛的,房子還矮,還丑?!?/br> “也不熱鬧,還有些奇奇怪怪的人?!?/br> 一行人正走在人煙稀少的驛站小巷里,還沒到紅樓遍布的風塵街,也沒到民丁艱難求生的場所。 祁邖看著飛揚的旗幡,總以為再走幾步就有好吃的好玩的,卻一次次失望而歸,小女孩心情越來越沮喪。 rou眼可見的低落。 祁峁峁越走越害怕、越走越驚恐,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 祁峴被祁峟抱著,光潔的額頂依然沒長出頭發,他好奇地張望四周,對一切都感興趣極了,他過過凄苦的日子,對這里有種陌生又親切的追憶感。 祁邖小公主在最前頭抱怨,“怪不得這里人少沒生意,一點吃的玩的都沒有,好無聊!” 祁峁峁捂著眼睛,“皇兄,我……,我想回去?!?/br> 祁峴高高在上地俯視兩位哥哥jiejie,“膽小鬼,貪玩鬼?!?/br> 祁峟由著他們鬧。 但很快,三個小孩就哭鬧不起來了。 一行人走到了風塵街。 衣著暴露的年輕的女郎男孩站在門口,倚欄賣笑,手里的手絹輕輕揮舞,媚眼如絲,聲音也掐著,帶著膩人的甜。 “來玩呀?!?/br> 受過良好教育的祁邖小公主立馬閉眼,祁峁峁本就捂著的眼睛捂得更緊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我不是故意冒犯你們的!” 祁峁峁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 祁峴也雙手合十,念起經來,“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祁峟悲憫地閉了閉眼,對著三位小孩說,“或許,你們可以幫她們?!?/br> 祁峟輕輕將祁峴放在地上,牽過祁邖的手,對她說,“伺候你的宮女嬤嬤,都是窮人,因著各種原因,入了皇宮,成了你的仆人,他們伺候你,用的是身體?!?/br> “用她們的雙手?!?/br> “這群男男女女,也是窮人,也是因為各種原因,被迫來了這里,也是幫她們的主子賺錢,用的也是身體?!?/br> “卻不單單是雙手?!?/br> 祁邖慢慢睜開了眼睛,她還小,眼睛帶著亮光,黑白分明,無邪的眼睛一寸一寸掃視過去,她看見破敗的門窗、看見褪漆了的家具、看見了傷疤布滿身的年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