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他還強奪農婦手中的金器,以‘高貴器物,豈容粗鄙之人玷污’為由頭,打死了持有金器的老嫗,將器具據為己有,后經京兆尹查證,老嫗手中的金器出自哀帝陵墓,是明柯將軍發下的慰問金,老太太唯一的兒子死在戰場上,兒子性命換來的金器竟然成了老母的催命符?!?/br> “范氏實在可恨,怎配高坐王位?!?/br> 夏妍平和的眉頭緊緊蹙起,他怎么敢的,那可是戰士身死的慰問金!是老太太安身立命的依據,她拿著那金器,可換取米面油數許、可換來一口體面的棺材和一處可以容身的居所…… 那是兒子對母親最后的孝順,是朝廷對百姓最后的仁慈…… 祁峟也震怒,他的確吃驚于范氏的壞事做盡,他本以為范氏最多是對妻子刻薄,可軟飯硬吃的男人,能對親生兒子痛下殺手的男人,他又怎么可能對外人和善呢? 以王爺自居的高人一等的貴族,又怎么會把賤民庶民放在眼里,當作同類呢? 畜生是不會物傷其類的。 祁峟本就下定了廢王的決心,臣子的諫言只不過是堅定了他這份心。 他一想到這范氏頂著淮南王的旗號招搖過市,他就心里作嘔,但一想到時至今日,淮南王依舊舒舒服服地坐在王府里,美人環繞著伺候,數之不盡的金錢化作無盡的奢侈器物…… 他半生富貴,一生順遂,享受過王朝最頂尖的供奉,品嘗過人世間最昂貴的幸福,他妻兒子女成群、美人環肥燕瘦。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卻不過是世間最可憐的、生存尚且艱難的蕓蕓眾生。 活著沒人記掛、死了沒人收尸,被一卷草席扔在亂葬崗的可憐人…… 那喪子的老嫗何錯之有? 那與官家公子情投意合的花魁又何其無辜? 愛人者人之天性。 愛而不得是最尋常不過的遺憾。 為了一枚金簪、一名美人,使自己的手上沾滿陌生人的鮮血。 為了王位,為了榮耀,使自己的手上沾滿親生兒子的鮮血。 實在是人渣敗類。 上位者就該求仁得仁嗎? 高位者就可以為所欲為毫無底線嗎? 顯然不是的。 可高位者有做惡的底氣,有為禍的實力。范氏手上沾了那么多血,那么多人知道他的罪惡、知道他的陰狠,卻無人指責他、無人舉報他。 他是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的時候,殺人放火于他不過是三兩件不足掛齒的小把柄,他不屑于隱藏。 他墻倒眾人推的時候,大家才意識到他干的那些事是錯誤的、是喪盡天良的、是人人得以誅之的! 他鼎盛時期犯下的孽,從不曾困擾他的生活,入侵他的美夢,他優哉游哉、樂樂呵呵活了數十年。 他睜眼后的每一秒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草菅人命、閉眼前的每一分都可以高枕無憂地審判眾人,王法于他,何足掛齒? 而最重要的是,京中百官,朝堂諸臣,對他的罪惡并非全然無知,只是沉默、裝瞎罷了。 祁峟對朝臣的態度并不滿意,但他還是重重獎賞了揭發范氏罪惡的官員。 范氏一時間成了朝堂上人人得以口誅筆伐的對象。 祁峟樂見其成。 廢了范氏的王爵后,淮南王爵何去何從成了大問題。 淮南王一脈子嗣單薄、異常單薄,斷情絕愛出家為僧的有兩個、未婚未育的三個、堅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十來個…… 朝臣們把淮南王的家譜翻到第一頁,都找不出一個尚還在世的男丁…… 是了,若是有子嗣存世,老淮南王何至于冒著改姓易氏的風險傳爵女婿? 眾臣迷茫地不得了,愁的胡子都翹了。 總不能收回淮南王爵吧。 那他們陛下苛待宗室的名頭,怕是要彪炳史冊了。 他們這群不善勸諫的臣子,也將跟著陛下被史書鞭尸…… 大家憂愁地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眼中都寫著不知所措。 祁峟卻安坐如山,半分不見著急。 他打定了主意擁立現任淮南王妃祁鉞為王。 淮安王妃和淮南王,一字之差,地位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從祁鉞名字上都能看出老淮南王對閨女的重視。 以淮南王府的家教,祁鉞定不會是個差的。 他雖存了心思要幫祁鉞一把,卻不打算讓祁鉞輕輕松松坐上王位。 畢竟,大祁子民千萬,有能耐有本事,能扛得起‘淮南王’榮耀的人,沒個一千也有八百的。 他根本沒必要只在懷南王的血脈里挑選繼承人,更沒必要只在姓祁的男孩子中挑選繼承人。 很快就有官員提了過繼宗子的主意,“陛下,初任淮南王是熹宗陛下的親弟弟,陛下您的諸位堂叔堂兄弟,都跟淮南王血緣親近?!?/br> “不如就在諸位親王、親王世子的同母弟中挑選郡王嗣位?!?/br> 祁峟冷著臉,聲音冰寒,“不可?!?/br> “宗室血緣不容混淆,該是誰的兒子就是誰的兒子,該進誰的祠堂就進誰的祠堂?!?/br> “陛下……,不必如此刻板?!?/br> 祁峟聲音冷漠,“我意已決,不必再勸?!?/br> 開玩笑,過繼的先河能開嗎?當然不能??! 今日淮南王家絕嗣,給他過繼個兒子延續爵位,明日趙王肅王絕嗣,也給他們過繼兒子延續爵位唄。他腦子又沒泡,該是多有病才上趕著拿錢給叔叔伯伯養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