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越獄

    訓練場里被清空了，段沫顏進來的時候，只有幾十號男人正在組隊訓練。

    蒙哥馬利化身鐵血教官，他穿了件墨綠色的迷彩背心，手拿一根教鞭，中氣十足地大吼著：“拿出你們的力氣，都沒吃飽飯嗎？！才做了多少個就不行了！你們這樣的上戰場完全就是墮落種的甜點！給我塞牙縫的！”

    他面前的男人們排成一個方陣，正哼哧哼哧做俯臥撐，熱汗流淌過他們健壯的脊背。

    “201，202，203……”

    段沫顏跟在裴績身后匆匆走過，她心里驚訝：這年頭的人類體能可真是神奇，要是辦個奧運會，恐怕決賽的項目要比個一天一夜。

    她的大腦天馬行空，只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的男人們就苦了，他們原本是大汗淋漓地做俯臥撐，這一晃神，被她的目光掃到，面色統統變得赤紅，遠看去猶如一排排熟透的番茄在做俯臥撐。

    裴績連余光都沒分給那群訓練的人，事實上他們自從被封禁以來，早就在做各項準備，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盡可能的整合戰力、分配物資都需要大把的人力去投入，這些隊伍平時各自戰斗，從來都缺乏團體作戰的能力，磨合起來很費勁。

    而段沫顏，正是那個凝聚所有人的核心。

    “十分鐘熱身，有任何不舒服的話馬上喊停?！迸峥兊皖^朝她說道。

    段沫顏點點頭，轉身和墨菲等人一起做起了準備運動。

    “轉動踝關節，123，123?！?/br>
    “扭一扭肩膀，向后拉伸?！?/br>
    鐵絲網外頭做俯臥撐的男人們逐漸停下動作，紛紛朝里頭看去。

    嬌小的少女身穿一件運動服，正和身旁的人一起做熱身訓練，她腦后長長的馬尾辮隨著動作搖擺，輕柔拂過那截白皙的脖頸，纖細的四肢像柔弱易折的楊柳，牽動所有人的心。

    凈化師們是有專門的警衛兵保護的，并且因為身份的特殊性，她們的外出行程都是高級機密，除非必要，根本很少在大眾面前出現。她們也沒有必要學習武藝，因為總有不計其數的人愿意成為她們的盾牌。

    “格林這是要干什么？”

    “她怎么能和男人對戰呢，她會受傷的！”

    “第五小隊都瘋了吧?！比藗兘辜逼饋?，嘰嘰喳喳吵個沒完。

    而鐵絲網后頭的訓練場地里，段沫顏和格林已經面對面站好，裴績就在后頭抱臂旁觀。

    格林是三人里最老實的，這只害羞的穿山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輕聲說道：“我的皮膚很硬，你千萬要小心?！?/br>
    段沫顏點點頭，她抽出新得的武器，壓低下盤擺出一個還算標準的起式。

    盡管她的動作像模像樣，圍觀的眾人還是不自覺地揪心，仿佛下一刻這位身嬌體貴的少女就要被狠狠摜在地上。

    鐵絲網外的路易斯忍不住出聲喊：“太夸張了吧，你們可以先從幼崽基礎訓練教起??！”

    他話音剛落，就見格林腳下一晃，整個人往后傾，“轟”的一聲重重倒在地上，而段沫顏壓在他身上，匕首抵著喉頭，完完全全的進攻姿勢。

    路易斯的嘴張大到能吞下顆蘋果。

    格林被用巧勁絆了一跤，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雖然段沫顏的動作很快，但他完全有能力反抗。只是因為怕堅硬的土地咯到她，干脆就那么直挺挺躺在沙地上，成為了少女的rou墊。

    “我輸了，我投降?！备窳中睦镆惶?，基因硬化過的皮膚也rou眼可見的紅起來，眼睛轉來轉去，過一會又悄悄看她。

    趴在他胸口的段沫顏歪了歪腦袋沒做聲。就單純姿勢來說，如果忽略那把橫在格林要害的匕首，她現在半個身體都壓在男性身上，兩人的距離極近，看在旁人眼里就是絕對的曖昧。

    氣氛凝滯片刻，圖爾斯看兩人半天不起身，才后知后覺地走上去想要扶她：“沫、沫顏你沒摔疼吧？”

    墨菲也醒悟了，整個人瞬間炸毛：“啊啊啊格林你怎么還不起來！你要躺到什么時候！”

    只是他們剛剛走近，那本來一動不動的少女忽然彈了起來，整個人猶如劃過天空的雨燕，飛快朝他們攻了過來。圖爾斯原本伸著手，段沫顏抓住他胳膊順勢一個使力，用絆住格林的方式將他絆倒在地。

    靠后的墨菲目瞪口呆，沒等他說話，一只拳頭卷著風朝他腹部襲來，墨菲下意識地防御，拳頭擊打在他小臂上，發出一道悶聲。

    他倒是沒怎么，段沫顏被往后震了足有小半步才穩住，她驚訝于墨菲的力量，立刻改換思路，再次欺身上前，利用自身靈活的長處，不斷襲擊墨菲的薄弱處，最后一個漂亮的側踢，讓他整個人重心失衡摔倒。

    三個大男人在地上砸成一團。

    段沫顏喘了口氣，轉過身靜靜和裴績對視，后者忍不住笑了，啪啪啪鼓起掌來。

    “三個人竟然都輸了，看來近期對你們的訓練真的是懈怠了?！迸峥兤届o道。

    段沫顏伸手拉墨菲等人起來：“我有自知之明，這兩下三腳貓功夫，你們如果來真的，我肯定打不過?！?/br>
    “他們倆我不知道，我是沒有放水的！”墨菲睜著眼睛說瞎話。

    鐵絲網之外的圍觀群眾們早已驚呆了，關于珍貴的凈化師女性竟然會功夫這件事再次刷新了他們的認知。

    男性骨子里天生有對女性的保護欲，再加上整個社會對凈化師的尊崇，想想看，如果換成自己站在攻擊的那一方，大概也會被壓在地上暴揍吧。

    太慘了。

    只有格林撓了撓頭發默不吭聲，他看著被簇擁在中間的少女，感覺心撲通撲通的隨時都要蹦出來，思緒不可抑制地發散，他還記得被壓著的時候她呼在脖子上的氣息……柔軟的，像是溫暖的風。

    “格林，你干嘛呢？”

    “哦，來、來了……”他使勁深呼吸兩下，跟上了隊伍。

    *

    邊境線一旦封鎖，在人口不減少的情況下，基本生存物資只夠消耗兩個禮拜，在發現陌生少女的第三天起，a3所有原本敵對的傭兵隊伍都團結了起來。因為他們很清楚，在面對實力雄厚的守備軍時，誰都沒有把握能活下來，內部消耗的爭斗并沒有意義。

    如何能在防守中突破重圍，把她送到外面，才是第一要務。

    為此，段沫顏多了一支護衛軍，人選都是各個隊伍挑選出來的，大部分她都沒有說過話，因為一旦她走近，那些五大三粗長相兇猛的男人們都會紅了臉，然后磕磕巴巴講不出一個字。

    段沫顏知道大家準備逃出12區，她以為至少他們還會再準備一周。

    但她沒想到，反擊會來得這么快。

    某一個晚上，他們在一起吃過晚飯以后，裴績忽然站了起來，隨手拿起掛在墻上的一個背包。

    “走吧?！?/br>
    段沫顏正在看一本講解歷史的書，聞言疑惑地抬起頭。然后她就看見墨菲不知道從哪里拖出一條鞭子，纏起來別在了腰上。圖爾斯也配上兩把刀，格林握了握手里的拳套，幾人站在門口等她，一點也沒有意外的模樣。

    段沫顏瞠目結舌，但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為今夜沙漠里刮起了大風，黃沙漫天遮擋了視線，連眼都睜不開。11區高壓電網附近有不少攝像頭，他們只能借著沙暴的遮掩推進到邊境線，否則很快就會被守備軍發現。

    裴績給段沫顏披上厚實的作戰服，還蒙了臉，幾人出來的時候，廣場上早已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都按分組各自站在不同的區域，在這暴虐沙塵下安安靜靜的猶如雕塑。

    裴績和蒙哥馬利低聲說了什么，他抬手揮了揮，大軍就開始有秩序地徐徐朝a3門口處移動，監獄里只留了部分傷殘人員守城，這片圍墻都被加固過了，如果攻城失敗他們還能有最后的退路。

    裴績和圖爾斯說了些什么，后者就先離開了，他們倆都不是護衛軍的成員，圖爾斯和另一些攻擊力強的鳥類分在一起。

    段沫顏能聽見砂礫打在面罩上的沙沙聲，她瞇著眼，感覺裴績忽然湊近她，大掌碰了碰她的肩膀，輕輕一捏。

    只是風沙漫天，她完全聽不清他說了什么。

    裴績離開后，墨菲湊到她身側大聲道：“沫顏，我馱著你跑，沙漠摩托聲音太大！”

    “不用，我能跟上！”她搖頭。

    墨菲顯然不那么覺得，他把自己身上的東西留給一旁的格林，然后雙手著地，眼里逐漸泛出紅光。

    于是，段沫顏頭一次見識到了墨菲的基因原型。

    一只巨大的獒犬。

    他可比正常的犬只大得多了，站在段沫顏面前如同一座毛茸茸的小山，墨菲昂著頭顱展示自己健壯的身軀，飄逸的長毛隨風亂舞，巨大的爪子踩在地上，隱隱露出鋒利的爪尖。盡管長相威武嚇人有些像狼，可他的眼神還是沒有變，濕漉漉地看著她，盈滿了忠誠可靠。

    一旁的格林拍了拍變成狗的墨菲：“現在只有隊長和墨菲接受了凈化，也只有他們兩人可以安全化成原型，沫顏別怕，獒犬是比較適合騎乘的，不會讓你摔下來?！?/br>
    段沫顏：好像不是摔不摔的問題。

    部分先行軍已經開始上路，他們沒有帶光源，黑壓壓的一片排列在沙漠中，迅速移動著時看起來還挺嚇人。

    段沫顏坐在墨菲身上，雙手抓著他脖子上的長毛固定身體，說實話，墨菲雖然長得異于常狗的巨大，但是皮毛豐美順滑，她不由自主擼了一把掌下的毛茸茸，整個人陷在溫暖的皮毛里，就算頂著凌冽的狂風也覺得安心極了。

    她周圍始終徘徊了十幾個人，他們都是段沫顏的護衛軍，雖然人數不多，但都是a3的強者。這批人保護著少女始終墜在隊伍的后方，鑄成堅實的防線。

    夜晚的沙漠溫度低得嚇人，砂礫刮擦著人們的皮膚，缺水少糧的前提下，就算是如此嚴苛的環境，也沒有一個人有怨言。

    四萬多人就這么保持高強度的行進速度，向11區邊界迅速趕去。

    段沫顏自墨菲的皮毛中仰起頭，看見頭頂的鐵軌上呼嘯而過的白色車廂，她知道那里頭載滿了即將變異的人類，這殘酷的社會不給予他們治療，卻也不解放他們，仍由這群人在12區中退化成怪獸，美其名曰：基于“倫理”二字。

    太殘忍了，段沫顏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想出這樣的政策。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覺前方的大軍忽然停下，空氣中莫名彌漫起了緊張的氣息。

    始終守在一旁的格林低聲道：“到了?！?/br>
    第16章 邊防官

    這個晚上天氣不好，不執勤的士兵都窩在宿舍里用終端觀看星網tv的現場直播，執勤的也神游天外恨不得親身到場。

    原因無他，因為今天一整天都是中級凈化師卡洛琳·瓦倫小姐挑選婚約者的典禮，白天是專題采訪和各位領導講話，之后是各位競選者的介紹和選拔儀式。晚飯時間，凈化師小姐會和所有人一起參加宴會，到晚上七點會公布最終獲選名單。

    “啊，為什么我不能去現場看?！?/br>
    “我猜最終一定會選那個康芒斯家的長子……”

    “又是頭陸地獸，他們的勢力可太大了?！笔勘鴤冃÷曌h論著。

    其實每年公開挑選婚約者的儀式，有點類似朝圣。

    凈化師女性作為受到整個聯邦追捧的存在，其安全、日常生活、工作都由洲際議會包辦，當然也沒有什么自由可言。

    她們的人氣不亞于頂級巨星，又因為天賦珍貴，所以到了年紀后，婚約對象也必須精挑細選，候選者需要具有s 以上的天賦強度、正直的人品、強大的能力、優越的職位等各項要求，不比皇帝選妃容易。

    每年達到適齡條件的凈化師女性都會在一塊舉辦婚約者挑選典禮，沒有例外情況，而選好之后會有可長可短的培養感情時間，不合適還能分開再選。通常情況一年只有一次，而事實上，因為人數逐漸減少，年輕的凈化師也越來越珍貴，一名凈化師起碼有幾十個家族盯著。

    到了今年只有卡洛琳一位20歲的適齡女性，所以才萬人空巷。

    喬伊斯沒有聽從本家的提議回去帝都，此刻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扔啞鈴玩，他身后不遠處，副官羅蒙盡職盡責地給他講解視頻直播的每一個細微點。

    “目前大眾投票最多的是康芒斯·霍頓，他現在軍銜上校，服役于銅號軍團。除此之外，斯威夫特和史密斯家族都有人參加。靖家和白家的那兩位都沒有來?！绷_蒙道。

    喬伊斯一點興趣也無：“靖軼那面癱滿腦子都是打仗，這么多年也沒見他參加過婚約者競爭。白奕星看著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再過幾年議會都要給他鉆個窟窿?！?/br>
    他仰躺在地，微微汗濕的紅發貼在額頭上，顯得那雙漆黑的眸子越發深沉。

    一旁的雷蒙看了看他：“指揮官，您的年紀也不小了?！?/br>
    “干什么，你也來教育我？”喬伊斯挑眉，“老子不想當個商品讓人挑選，我寧愿在這守著墮落種?！?/br>
    雷蒙對他這個脾氣十分了解，見此不再說什么。

    看直播的士兵們發出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大概是公布了最終名單，就在這時，巨大的警報聲突然響起，打所有人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