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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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碎發擋住了臉,看不清黎九韶的表情,卻可以看見露在外面的那雙手,微不可見地顫了兩下。 謝雙雙咬住下唇,見眾人皆望著自己,不由微微赧然。 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為了掩飾尷尬,她輕咳一聲,試探著問道: “你們……這是在聚眾議會嗎?” 第33章 她話音剛落, 穆玨已極輕地笑了一聲:“太子妃好靈通的消息?!?/br> 聲音依舊低沉悅耳,卻聽不出什么情緒。 謝雙雙移開視線,注意到了不遠處明顯情緒不對的人, 輕輕蹙了眉尖:“黎九韶怎么了?” 殷燭見到她, 連忙快步來到她面前, 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用口型道:“雙娘,先別說話?!?/br> 她也察覺四周氣氛不對, 安靜瞧著,只是不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低著頭的黎九韶才終于有了一點反應。 “不……假的,都是假的!”他放下信,目光狠厲地搖了搖頭, 嗓音藏了壓抑的恨意。 “右相要說的話已經都在這里了?!蹦芦k神色冷淡,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還有,右相讓孤轉告你,他身為父親卻沒有盡好對你的責任,是他的錯。這么多年, 他一直在否定自責?!?/br> 聽了這話, 黎九韶袖中的手漸漸緊握成拳,猛地別開了頭。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的眼尾微微泛紅,卻極力繃著冷漠的表情。 這是他的心結, 唯自己可解。 穆玨并沒有再勉強。 畢竟歷時十幾年, 當初離家的垂髫稚兒已然變成了能夠獨擋一面的人,這么多年來, 風風雨雨顛沛流離,其中滋味只有個中人才能深知。 旁人沒有資格作任何要求。 “……右相還有一句話?!蹦芦k不帶感情地挑了挑眉,“無論何時,只要你愿意回去,相府的門永遠為你敞開?!?/br> “話孤帶到了,剩下的決定權在你,你自己好好考慮?!?/br> 最后一句話交代完,穆玨再沒了逗留的心思,倦怠地輕睞了睞眼眸,起身邁開步子,朝酒樓大門走過去。 謝雙雙已然傻在原地。 她方才旁觀了半晌,終于模模糊糊明白了其中的復雜情況—— 黎九韶……竟是當朝右相賀臨的兒子?! 怪不得她總覺得,縱然黎九韶在江湖上摸爬打滾這么多年,什么卑微的事情都做過了,身上卻還存著莫名的高傲氣息。 往日打趣稱呼的“黎少爺”一語成讖,人家竟然還真是少爺。 她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著,因此并未察覺眼前已站了個人。 穆玨盯著她,眼神因倦怠而顯得有些輕慢。 良久,他忽挑了挑眉,靠近她耳畔低語道:“孤想喝酒?!?/br> 謝雙雙一怔,囫圇應了一聲,轉身往酒樓里走。 手腕卻被拉住。 她疑惑地回頭:“殿下?” “孤說的是……”穆玨唇邊勾起懶洋洋的笑,“太子妃親自釀的酒?!?/br> 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如意酒樓里的每一壇酒,就算不是她親自釀造的,釀酒的配方也是她自小在小廚房里搗鼓出來的,也算是她釀的酒不是么…… 她有些愣怔,但想想不過釀酒而已,也是件小事,便乖乖點了點頭答應。 周圍的人只覺得太子殿下一襲颯沓玄墨衣袍如風般出現,片刻卻又化為平靜,還沒回過神來,人便已不見了。 無要緊事情做,眾人便漸漸恢復了原狀,專心做回自己的事情。 除了悄悄躲在朱紅門簾后面的小人兒。 阿梧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用力咬著布料:“嗚,阿梧沒認錯,原來真的是這個好看的大哥哥……” *** 自那一日身份揭發,黎九韶便徹底沒了影子,整日不知去向,殷燭幾人也沒怎么再在如意酒樓里看見他。 但他有自己的歸處與選擇,她們幾人干涉不了,便沒有多加管束。 日頭升了又降,月光現了又隱。 自懷嫣公主的那封信匆匆送來之后兩日,皇帝頒下口諭,于陰歷五月十一日在宮中舉行宴會。 聽袁叔說,那一日懷嫣公主給她送信時,其實也給穆玨送了封信。 懷嫣公主自幼時便與六哥穆玨親近,只是穆玨年少時也是個冷冰冰的性子,偶爾被懷嫣公主撒著嬌扯去玩時,向來只有懷嫣公主絮絮叨叨喋喋不休,末了,少年穆玨極其敷衍的“嗯”一聲,便將meimei打發了。 那一日,穆玨因政務出了趟遠門,天色很晚才風塵仆仆地回到府上。 然而沐浴洗漱完后,這位冷淡懶散的太子在路上聽袁叔說了半晌懷嫣公主送來的東西,方才進屋,轉眼便看見了書桌上擺著的明晃晃的一封信。 據袁叔的描述,太子殿下微瞇著眼睛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一句話都沒有說。 就當旁人摸不著他這是什么意思時,太子殿下終于拋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扔了?!?/br> 說完,面無表情地轉身,揚長而去。 袁叔無奈又好笑地描述這事時,謝雙雙倒是忽閃著一雙杏眼,聽得津津有味。 這對兄妹倒好玩…… 就這么磨著時間,很快便到了陰歷五月十日。 月明當空,暑氣逼近,吹來的風帶了陣陣熱意,即便是夜晚也不似從前涼爽。 謝雙雙換了一件輕薄的寢衣,赤著雙足,披散長發坐在窗臺邊看月亮。 正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呵欠時,卻陡然聽到屋外響起奚音壓低卻慌亂的聲音:“見過太子殿下……” 只是這聲音很快便消失,應該是被來人示意著消了音。 她愣了愣,連忙赤足從窗臺上跳下來,飛快地跑回床榻上。 跳上床、躺下、蓋被子、翻身、閉眼…… 一氣呵成。 宛如已睡熟的模樣。 一呼一吸間,屋門似乎被打開,隨即有人走了進來。 那人閑庭信步一般在屋子里晃了一圈,仿佛完全沒看見床榻上睡著的她。 謝雙雙閉著眼睛,忿忿地咬唇——這人到底要干什么? 過了良久,那人終于晃晃悠悠地來到她的床榻邊。 謝雙雙愈發閉緊了眼睛,放緩呼吸,佯裝自己已經睡熟。 然而,耳邊那腳步聲并沒有再次遠去。 隱約間,感覺有似笑非笑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由心跳加速,放在身前的手攥緊了薄被。 片刻過后,就當她幾乎沉不住氣,要翻身起來時—— “太子妃裝得真好?!北澈竽侨诵靥虐l出一聲極為散漫的輕笑,“差點便瞞過孤了?!?/br> 謝雙雙:“……” 裝睡失敗,她索性抱著薄被翻身坐起來,有些氣惱地瞪他一眼:“什么叫差一點?” 她適才分明睡得很正常。 黯淡柔和的燈光下,眼前人看起來不似太子,倒更似從畫里走出來的俊美公子。他的眉眼因染了輕笑,不再冷漠銳利,仿佛蘊了情意。 逗貓一般,穆玨淡淡哂笑一聲,聲音極低:“因為孤聽到……” “你心動了?!?/br> 心、心動…… 她哪有心動! 謝雙雙倏地瞪大眼睛,抓著胸前的薄被退后一步,嘴硬道:“才沒有?!?/br> 穆玨仿佛不甚在意,移開目光,漫不經心道:“隨你?!?/br> 這人今日怎么這么好說話?她有些納悶,卻沒有多想,抓著薄被繼續往另一邊挪了挪,這才安心下來。 只是,抬眼看見他的動作,卻陡然慌了起來:“你、你要干什么!” “睡覺??床灰??”穆玨輕描淡寫道。 睡覺……這人沒臥房嗎?為什么要來搶她的床! 見穆玨兀自在床榻一側躺了下來,闔眼睡去,她不由有些無措,著急地推了推他:“等等,你睡這里,那我睡哪兒???” 不得不承認,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那人的側臉如玉刻般精致,鼻梁高挺,唇色微淡,當真是很好看的長相。 被搶了睡覺地方的憤懣好像都散了一點。 不、不對! 見穆玨沒有反應,謝雙雙沒什么底氣地再次戳了戳他:“喂……” 委屈了。 她不想打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