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589節
書迷正在閱讀:Alpha上將的媳婦兒養成記、離婚后前夫加入了修羅場、小酒娘你馬甲掉啦、穿回來后,對老攻無感、他眼中有流光、總有人阻礙我認真工作、獨寵東宮、穿書后我成了反派的貓、穿成年代文深情男配后、全校都以為我A裝O 完結+番外
而在明面上,作為被調查的一方,欽差的意思,他是完全不敢違背的,而且還要盡力幫助欽差把事情順利進行下去。 所以這段時間,他故意裝模作樣地配合調查,暗中推動煽風點火的計劃,想要藉助民意和輿論,逼迫解縉退步。 這些灶戶若是留在鄉下,分散在各個鹽場里,時間久了,高昂的糧價和之前向鹽商出售余鹽的罪責,必定會引起灶戶巨大的心理壓力,產生sao亂造成災難,而如果把它們的壓力給到解縉,那么事情就簡單許多了。 當然了,這件事并非沒有風險,稍微不慎,就會招致禍端,比如他自己在這里面,無論撇的多干凈,都是脫不開責任的,一旦事情敗露,勢必會遭到嚴懲,屆時即便能僥幸活下來,也會被貶謫充軍,從此一蹶不振,永遠翻不起浪花了但他沒得選擇。 一開始施幼敏有些一廂情愿地認為,今年糧食歉收,江南的存量又大多支援了安南的戰事,江北普遍缺糧,不太可能單獨用大量糧食來平抑淮安一府的糧價,如今看來,卻是大錯特錯了。 直到此前,施幼敏都還有信心平安過關,可事情卻開始向著完全脫離他掌控的軌道前行,如今解縉更是得到了姜星火的全力支持,要人手有人手,要糧食有糧食,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意思。 中樞的那條線,施幼敏無法肯定一定能起作用。 黃淮布政使有大皇子保,漕運總督有皇帝保,他還能真的完全依靠誰呢? 施幼敏猶豫再三,還是寫了張帖子,喚來下人吩咐道。 “去給我送到東市的郝廚子那,告訴他,我想吃蟹(解)了?!?/br> 第461章 誤會 東市,因為淮安府物價飛漲的原因,連帶著菜品價格也漲了起來,郝廚子沒開張。 此時他正半個屁股靠在案板上,津津有味地捧著一紙《明報》看連載的武俠小說,不過從連載日期來看,顯然是至少幾天以前的版本了。 沒辦法,在電報這個科技點沒點出來以前,想要實現民用訊息的及時傳播,實在是太難了,哪怕是淮安府這種依靠運河的南北溝通樞紐,也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郝廚子一邊看著武俠小說,一邊自己手上拿把刀比比劃劃著名,顯然是個有文化、有底蘊的殺手。 郝廚子的過去無人知曉,也不必深究,漕運這條路上,狠人多的是。 而現在他只知道,自己又來活了,還是大活。 施幼敏給錢爽快,干一票,往往就夠自己揮金如土的瀟灑一年,若是平常過日子,怕是一輩子也花不完,可惜郝廚子不是能沉下心來過日子的人,所以始終沒攢下多少錢來,而他習慣了來快錢,就再也看不上慢騰騰掙安穩錢,還要被人時不時地盤剝上幾手了。 或者說,他更喜歡這種刀尖舔血的時光。 只不過這次的任務難度,大的出奇。 跟上次深更半夜潛入沒什么防衛的府衙刺殺知府相比,想要在幾十名錦衣衛的重重保護下,刺殺剛被刺殺過一次的欽差,不說比登天還難吧,應該也大差不差了。 而且最近有些頻繁的任務次數,也說明施幼敏這個大雇主,確實急了。 這不由地讓郝廚子仔細地考慮了起來。 是接下這一單,富貴險中求,還是收拾東西跑路? 想要跑路,也未見得簡單,這些家當,和藏起來的財物,都讓郝廚子有些無法割舍。 “爹爹?!?/br> 這時候,一個小女娃張著雙手跑了過來 小女娃扎著兩個朝氣蓬勃的小揪揪,穿著件黛青色的裙衫,臉蛋兒粉嫩嫩的,像是個糯米團子。 郝廚子伸手抱住她,笑呵呵地啃了兩口:“乖囡囡怎么啦?” 小丫頭奶聲奶氣的回答道:“爹爹你好久都沒教囡囡認字兒了呢!” 郝廚子哈哈笑了一陣,將塞到后面的《明報》拿出來。 “囡囡乖啊,等會爹爹先教你認識幾個字好不好?” “好!”小女娃興奮的拍起小手來。 郝廚子把武俠小說的版面翻了過去,看到后面的內容,臉色瞬間變幻了好幾下,然后才輕嘆口氣,將女兒抱起來,放到肩膀上,朝著屋內走去。 小丫頭在他耳邊說道:“爹爹不教囡囡認字啦?” 聽著女兒的話語,郝廚子不禁露出苦澀的笑容,《明報》上的東西,他又怎么好說出口呢? 國師大力打擊貪官污吏,用考成法剔除不稱職的官員,給百姓做好事,還特意舉了解縉受傷的例子。 正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受武俠小說的熏陶,再加上郝廚子不是不懂這些報紙上的這些道理,如今再想想,自己要去為施幼敏這偽裝成兩袖清風的巨貪,去刺殺欽差,再看看街坊鄰居飽受物價飛漲的困擾,心里莫名地多了一絲觸動。 他不是好人,但他最起碼是個人,殺手只是他的職業。 當然,這種觸動也僅僅是特殊情境下的一絲而已。 “哎”郝廚子長長嘆了口氣。 “爹爹,你怎么了呀?”女娃仰著腦袋問道。 “哦,沒什么,咱們快進去吧?!?/br> —————— 姜星火的行動很迅速,在他的調配下,李增枝帶著大批載著日本大米的運糧船從常州府起運,經由揚州府,快速地運到了淮安府。 糧食是硬通貨,有了大量的且按戶限量購買的糧食供應,淮安府市面上的物價雖然沒有馬上降下來,但起碼百姓的正常生活有了保障,也兌現了解縉之前的承諾。 而百姓的情緒基本穩定以后,解縉就開始著手了最重要的工作。 備倭軍南下的動作,是根本瞞不住有心之人的。 在淮安府鹽商、士紳們的震驚之中,針對兩淮鹽場的全面接管,開始了。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地傳遍了黃淮布政使司的各府縣,使得整個兩淮鹽場的所有鹽區都為之大亂。 與此同時,前北平右布政使曹昱,如今的黃淮布政使,和在漕運總督任上已經呆了一年的隆平侯張信也收到了相關信息。 待在中都鳳陽的兩個老狐貍湊到了一起,簡單商討對策。 “隆平侯?!?/br> 曹昱當初在北平就跟作為都指揮使的張信認識,如今又要同舟共濟,自然比起旁人要敞亮許多。 “兩淮鹽場被備倭軍接管,那么必定會對我們造成影響。此番解縉若是處理得當,倒還好說,但如果處置失誤,恐怕…….” 張信喝著茶沉默不語,雖然皇帝對他恩寵有加,靠著關鍵時刻改變歷史的功勞,他足夠吃一輩子,但這不代表張信就是個躺在功勞簿上的人,尤其是張信很清楚,自己這個位置,是多少人想要得到的,又被多少人的目光覬覦著。 曹昱倒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在兩淮做的每一項決策,都可能給其它地方帶去連鎖反應。因此,我認為解縉做的事情,我們不必阻攔,但首先要做的是保證布政使司內的太平,不受外界干擾;另外則是想盡一切方法,不要讓事情擴大化可別又像郭桓案、空印案一樣,把整個天下都牽連進去?!?/br> 曹昱的擔心當然是有道理的,朱棣性格酷似乃父,而洪武四大案當初殺了多少官員,那可都是讓這些經歷過洪武朝的老臣們永遠都不敢忘懷的。 而眼下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里,到底能拔蘿卜帶出多少泥,誰也說不清。 “伱手下那左參政,還有淮安知府,平素倒是與我有些聯系?!?/br> 張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但他接下來揉了揉額頭,反倒有幾分灑脫。 “.不過,隨他們死活,也難牽連到你我?!?/br> “是極?!辈荜劈c頭贊同道,“我看隆平侯所言極是?!?/br> “我觀那解縉行事,如今倒是沒了書生意氣,反倒兇戾了起來,人一這樣,難免會走極端,此事你說的也對,不能鬧得太大?!?/br> 張信想了想后,說道:“不若你我一同給陛下上書,鹽稅的事情,就不要擴大了,這樣既能清理出來一些位置,多安插些自己夾袋里的人才,也能避免事情失控?!?/br> “備倭軍一動,施幼敏大約是無計可施了,這次他既然躲不過,那也合該我們聯名上書?!?/br> 曹昱已經躲在后面觀察形勢很久了,施幼敏做的謹慎,上次都察院沒拿到他的證據,但這次只有皇帝能調動的備倭軍出動了足足三個衛,從基層的各個鹽區開始查稅,施幼敏即便帳本做的再好,這次也逃不脫了。 畢竟出動上萬軍隊的成本,那可太高了,而這錢,是一定得收回來的。 擺明了,皇帝這是把豬養肥了,要宰了過年了。 “不過我們也得做點什么?!?/br> 張信頓了頓后,繼續說道:“我聽說,黃淮境內有一些私鹽販子,專門靠走私私鹽謀生,如今既然陛下要大力整頓鹽務,那這些私鹽販子,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該請求陛下同意派出一些部隊,將這群盜匪剿滅屆時即使有人攻訐,想來陛下也不會過多的怪罪我們的?!?/br> 曹昱心中一寒,張信明面上說的大義凜然,可實際上,這黃淮境內,哪有那么多私鹽販子? 同時,即便是那些大鹽梟或者鹽商,控制著一些鹽場,但是,這些人并非都像什么黃巢、張士誠那樣,實際上更多的鹽梟都是依仗私鹽發達后積累財富,然后就會走官面,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 說白了,還不是和這位漕運總督不清不楚的。 曹昱不動聲色地點頭道:“這倒是個辦法。只是,這些私鹽販子的實力強悍,又狡猾多變,想找到他們可不容易?!?/br> 張信笑道:“這倒簡單,我們也不需要親臨戰場,派出幾路人馬,沿途打探私鹽販子的下落,再尋機將他們剿滅就是了?!?/br> “嗯,那便依隆平侯所言?!?/br> 黃淮地界上最大的兩個大佬,不約而同地對下面的這些人選擇了放棄。 而施幼敏寄予厚望的朝中門路,也給他帶來了沉重的打擊。 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沒有人愿意幫助他,原本收了重金的某些人,也都紛紛把錢給他退了回來。 這時候,已經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了,這就是塊被盯上的肥rou,現在所有有資格上桌的人,都在等著瓜分。 在此之前,施幼敏能挺過一劫,還能靠著拉攏地方上的官吏和士紳、鹽商,組成聯盟,一同對抗朝廷的調查。 但現在,黃淮布政使司和淮安府的官員,都被“刺解案”給連帶著掃清了一茬,而鹽商也開始該準備后路的準備后路,沒有后路的,那就在家等死,面對朝廷出動的軍隊,已經幾乎沒有人試圖去螳臂當車了。 而之前被施幼敏所鼓動起來罷工的灶戶們,此時的態度也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 在兩淮的某座鹽區里,一幫穿著短衫的男子坐在院子里吃飯。 “二哥,我聽說朝廷派了兵過來,還是從山東調來的兵,就是為了治咱們私販余鹽的罪?”一個絡腮胡須的漢子問身旁的青年。 青年年紀約摸二十五六歲,長得濃眉大眼,他聞言放下筷子道:“莫擔憂,只要咱們死咬牙不松口,肯定奈何不了咱們,我就不信了,這十幾萬灶戶,有幾個沒賣給鹽商余鹽過,難道還能都砍頭了不成?定是謠言?!?/br> 另一邊坐著的一個黑臉漢子接話道:“就是,咱們有兄弟這么多人,就算他們把鹽場占了,大不了咱們干別的就是了?!?/br> 那絡腮胡的漢子冷哼了一聲:“這群狗官平素便貪婪狠毒,什么欽差,也不過是一丘之貉,說不得便是狗咬狗,才有了這般舉動,要我說,咱們不得不防一手,豈能把自家的身家性命,寄希望于別人的憐憫?” “不過我倒是前段時間聽說了,欽差說要平抑糧價,不治咱們這些灶戶的罪?!迸赃呌袀€年紀小的,弱弱的說了聲。 這時候,坐在主位的漢子放下扒拉的干干凈凈的碗,說道。 “要老子講,根本就沒什么好兵好將,都是些酒囊飯袋,兄弟們做兩手準備便是了,先躲起來,若是情況不對,便撒丫子跑,天大地大,最壞不過跑到海上去?!?/br> “大哥說得對!”登時就有人附議道:“據說這次接管兩淮鹽場的,還是山東防備倭寇的兵你猜猜都是什么成分?以前就是淮安城里梅駙馬手下的,都是軟蛋,連個私鹽販子怕是都斗不過?!?/br> 更有人罵咧咧道:“這幫王八蛋就是欺負咱們啊,鹽場可是整個兩淮最肥的油水?!?/br> 這時,突然有人說道:“大哥,這次的鹽稅改革是否能夠成功,全取決于朝廷會不會對我等采取雷霆手段。我等不妨趁著朝廷還沒有開始行動,趕緊組織兄弟們逃離,去投奔海外的老鄉,不能留在這里觀望了?!?/br> 那漢子搖了搖頭,嘆氣道:“咱們兄弟雖然橫行霸道慣了,卻不愿意做背井離鄉的亡命徒,方才所說,也不過是下下策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