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5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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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朱棣看來,有一萬個理由,都不如好好整治這群士紳文官來的舒服 朱棣沒說話,但皇帝的嘴替金忠說話了。 “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 這是王安石《游褒禪山記》里面的一段話,意思也很明顯。 ——先干了再說能不能成。 蹇義被這么反駁,自然也不會再說什么,于是焦點又回到了姜星火這里。 但姜星火卻反而大方地承認道:“蹇尚書說的有理,考成法第一年確實不應該指望有什么立竿見影的成效,未來也一定會有很大的阻力,但正因如此,才要重新縮短并啟用京察,將京察與考成法、御史巡視制度結合起來,如此才能從中樞到地方,從三年到每年、每季,形成多梯次全方位的吏治整飭?!?/br> 聽聞此言,朱棣的心頭隱約閃過了一絲猜度,在吏治整飭上,朱棣與姜星火的立場當然是一致的,但不一致的是,這個權力到底要握在誰的手里。 如果是考成法,那么權力肯定是在吏部的。 而按照洪武朝舊制,京察的權力也是在吏部手里的。 五品以上的官員是一套,決定權主要在皇帝的手里,吏部實際負責的是五品以下的官員,包括翰林院、六科給事中、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各部寺官員,主要環節有筆試和面試。 筆試就是這些官員的京察資料遞交給吏部以后,吏部考功司會關門查驗核對所有資料,然后舉行內部會議,會議結束評定后才開門。 面試就是吏部尚書跟相關部寺的主官,對京察官員進行當面考察,所有受考察的人員在吏部大堂集中,按照順序,一個一個過堂唱名,過堂完畢,就算考察結束,然后按照不同的面試評定等級登記造冊交給皇帝,皇帝閱覽無誤,由吏部奉旨張榜公示。 那么,姜星火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姜星火想把京察的權力,挪到總裁變法事務衙門,肯定是不合規矩的,而吏部手握考成法和京察,雖然合情合理但也有些讓朱棣覺得權力過大,所以此前朱棣并沒有考慮過馬上重啟京察的事情。 但姜星火今天的舉動,卻再次出乎朱棣的意料。 “臣以為可效仿三法司會審,京察之事,五品以上自是圣裁,而五品以下官員,由吏部、內閣、總裁變法事務衙門共同協定,其中以吏部為初審,內閣為監督,總裁變法事務衙門為覆審,若有爭議,依舊交予陛下圣裁?!?/br> “這個提議倒是有趣?!?/br> 朱棣眼眸一亮,京察的權力很大,交給吏部他不放心,而擴大姜星火的權力他也不放心,可如果能讓吏部、內閣、總裁變法事務衙門三家互相牽制,那么這件事,總比吏部一家獨大,要強得多。 三法司會審這種模式的穩定性和有效性,已經在過去的三十多年里,得到了驗證。 如果讓京察也走這種模式,顯然對于皇權這個“裁判”來說,是最有利的權力結構。 茹瑺在旁邊沒說話,因為不關他的事,但是依照他對皇帝的了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而蹇義則是難以察覺地微微蹙眉,他剛才既是想表達對變法的某些不滿,也是想通過這種訴苦的方式,來給吏部爭取到更大的權力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嘛。 可誰成想,眼下竟是事與愿違,姜星火提出的這種類似三法司會審來進行京察的模式,直接分走了吏部的權力。 是的,雖然之前大家都不重視十年一次的京察,吏部自己也覺得是走個過場,可一旦京察被縮短并且重啟,那馬上就會成為權力斗爭的核心,這一點是無可置疑的。 所以京察自然也就被蹇義這個吏部尚書,視為了“自己的權力”。 金忠這個嘴替又說話了:“三法司會審行之有效,若京察也以此來進行,倒是不虞有什么不夠公平公正的地方?!?/br> 蹇義作為事實上的六部尚書之首,此時自然是要維護自己部門利益的,而不是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臣以為不妥?!?/br> 蹇義據理力爭道:“京察一直都是吏部的職責,跟三法司會審性質不同,刑名之事或許還怕不夠公正,可吏部本就是要履行官員考核獎懲的,若是不信吏部能做的公正,又該信誰?” 而這時候蹇義的老朋友茹瑺,也出來幫襯了一把,雖然茹瑺不會違背皇帝的意志,但皇帝既然沒說話,那么倒也不妨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 茹瑺說道:“蹇尚書所言甚是,官吏考核乃是朝廷權柄,怎能輕易分割?” 朱棣哼了一聲,問道:“那蹇尚書認為該如何?” 蹇義道:“自然還是應按律法來辦!” 蹇義的態度很明確,對于其他只要不觸及底線的變法,他一般都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京察必須要按規矩來,這個是不能隨便動的。 事實上,吏部主持京察也好,內閣、總裁變法事務衙門參加也罷,這兩者都有著各自的優勢。 蹇義說的也沒錯,吏部掌管的就是人事考核的任免這部分職責,這也是為什么吏部尚書能被稱為“天官”的原因,但從皇帝的角度看,本來吏部手握天下數萬官員任免大權,不夸張的說,只要蹇義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官員的命運,而且是必須服從的命令。 考成法,更加加重了這種威權。 而皇帝是不喜歡看到六部之中,有任何一個部門,不完全聽他的話,或者說手里的權力過大。 刑部為什么會被重重地砍一刀,還不就是因為三法司系統內部抱團太厲害? 而說白了,至于內閣和總裁變法事務衙門,其實就是皇帝的手里兩把刀,都是新成立不到一年的部門,即便參與進來,也沒有多少自主權。 至于姜星火剛才說的御史巡視,都察院是負責整頓天下官場風氣,維持朝綱穩定,但并不能像吏部那樣,直接干預吏治,所以他們雖然擁有著“風聞奏事”這種一般官員難以企及的特權,但在廟堂上并不算頂尖級別,即便是有陳瑛這樣的酷吏掌管,這種時候,只要不搞得太過天怒人怨,皇帝還信任,就足夠讓人忌憚但又不敢如何了。 “陛下,微臣以為可以試一試,畢竟這也是對朝堂秩序的保障?!?/br> 金忠忽然說道,他不是在幫姜星火說話,而是在幫朱棣說話。 金忠的態度堅定,反觀蹇義,他是真的不甘心啊。 “國師,你覺得呢?”朱棣問道。 “回稟陛下,臣還是堅持之前的看法?!?/br> 姜星火恭敬地說道:“至于堅持律法,這個京察規定的律法是否還合乎時宜,是要由審法寺來看的,若是不合時宜,自然是要修改的,而且京察就在天子腳下發生,五品以上官員的京察也需要陛下親自來cao勞,本來就不是由吏部一手掌控的,既然有三法司會審的模式,那便可以把這個工作分攤出去,吏部、內閣、總裁變法事務衙門共同處理,如此一來,陛下就可以更好地居中權衡?!?/br> “嗯?”朱棣目光深邃起來,“國師莫不是在給自己要權?” 朱棣話語說的不加掩飾,此時姜星火心里也是一凜。 這是他主動出擊的回合,但既然是要分走吏部的權力,自然是不能說的太露,可如今被皇帝直接點出來,那么他干脆承認肯定是不行的。 姜星火神色微凝,低頭道:“臣只是覺得,天下之勢,上常重而下常輕,則運之為易。今法之所行,常在于卑寡;勢之所阻,常在于眾強。而下之六部諸寺,挾其眾,而威乎上,上恐見議,而畏乎下,如此之風漸成,陛下如何如臂使指?” 這就是在警告朱棣,要小心下面的官員抱團下克上了。 朱棣聞言,不禁來了興致:“這么說來,國師是為了打破這種局面了?” 姜星火搖頭:“臣不敢妄言?!?/br> 蹇義的面色變得沉重了起來,姜星火短短幾句話,就直接撓到了朱棣的癢處。 皇帝的心思,有的時候跟女人是差不多的,都是海底針。 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很多時候講道理并沒有什么用,有用的是對方到底關心的是什么。 你跟皇帝說弊端,說傳統,這些都沒意義,皇帝真正關心的是自己的皇權。 “哈哈哈哈.” 朱棣大笑起來,眼神中充滿了贊賞之色。 姜星火這番話雖然聽上去像是在玩虛的,可也正合他的胃口——朱棣本就是通過造反的方式篡權奪位,因此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得位不正,害怕下面的人聯起手來蒙蔽他。 這種蒙蔽,并不是說朱棣通過錦衣衛就能解決的,而是一種心理問題。 哪怕他江山穩固,哪怕他龍椅坐的穩穩當當,他還是會害怕。 而姜星火提出的京察三分的辦法,顯然是符合朱棣的制衡之術的,只要姜星火能給他找到理論依據,其他人又能有什么辦法呢?誰敢質疑? “好,朕意已決,今年年底就重啟京察?!?/br> 朱棣看向蹇義和姜星火:“那么,伱們就回去好好準備吧,記住,時間可不多了,半月為期,先把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好,屆時,朕會親自來看的!” “遵旨?!?/br> 姜星火松了口氣,趕緊應下來,雖然他在來的時候就知道,最終的結果,肯定是朱棣同意他的建議,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符合朱棣的利益,但如今真的得償所愿真的通過這次的試探,來獲得了更多的權力,他方才心里石頭落了地。 “好了,今日國師還要去大明行政學校吧?莫耽誤了時辰?!?/br> 朱棣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然后,等到姜星火和蹇義、茹瑺退下之后,朱棣臉上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他低聲喃喃:“這國師的膽量不錯嘛!居然敢在朕面前玩滑頭!” 金忠站在旁邊,根本不敢說話。 “不過,這倒也省去了朕的麻煩……” 朱棣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正好也是個機會?!?/br> 他說著,拿起了旁邊桌案上的信紙,唰唰寫了一封密旨,交給了太監:“去,把這份密旨交給錦衣衛指揮使紀綱?!?/br> “喏?!?/br> 太監領命而去,朱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這幾日,總算可以輕松點兒了.呵呵,京里的官員們,你們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第448章 惡心 “姜星火,你變了,你不是從前的你了?!?/br> “我沒變?!?/br> “那伱為什么做剛才的事情?你想當面對曹cao時同樣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的司馬懿嗎?” “我有我的苦衷?!?/br> “你已經忘了來時的模樣?!?/br> “——砰!” 一聲巨大的聲響傳來,面前的玻璃鏡子碎了一地。 門外的侍從聽到動靜,紛紛拔出刀來,王斌低聲問道:“國師?” 須臾,屋內才傳出姜星火平靜的聲音。 “沒事?!?/br> “是” 侍從離去之后,王斌也都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一襲青衫的姜星火與他面前跪坐著穿著中山裝的一個青年男子,兩人皆是沉默無言。 墻壁上的書畫掛軸不見了蹤影,反而成了詔獄里那面寫后被涂抹的亂七八糟的“慷慨歌燕市”的那堵墻。 許久,姜星火終于忍受不住,率先打破這份寧靜:“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就是你,我不能在這兒?”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意思?!?/br> 姜星火皺眉,眼底浮現濃郁的厭惡:“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從自在之獄來到必定之獄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