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4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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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已經講過,大臣們是讀史的,“世界是個球體”這件事,在《元史》里記得明明白白,所以此時看到這個被黑布蒙著的圓球,雖然有人驚訝,但倒也沒有誰直接來個地平說。 可當黑布揭曉的時候,當這個世界的陸地、海洋的真實全貌出現在大臣們的眼前的時候,一種深深的震撼,還是從他們的心頭升起。 這里要說的是,有鑒于姜星火的種種超凡能力,大臣們雖然是第一次見地球儀,但卻本能地選擇了相信而非質疑或許這也是對姜星火的某種認可吧,固然廟堂理念可能不同,但在殿中的他們對于姜星火的人品和能力、見識還是沒有懷疑的。 “這……怎么會?!”刑部尚書鄭賜忍不住失聲道。 “咣當?!?/br> 忠誠伯、兵部尚書茹瑺手中的象笏(hu四聲)掉在了地上。 其他人紛紛將視線投向茹瑺,而后者則是稍顯呆滯之色,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難道說,世界竟然真的是球體嗎?竟然是這副模樣?” “天圓地圓,倒也沒什么奇怪的,地如雞子嘛,可其他陸地上的這些國家和地貌,卻是稀奇?!?/br> 是的,地貌。 為了方便理解,姜星火還特意請兵仗局和兵器局的能工巧匠們,用黏土給做了山峰,用細沙固定住,做了沙漠,而海洋用藍色漆刷上,平原用綠色漆刷上,可謂是非常直觀。 大明處于大陸的東部,這個一眼就判斷出來的,而接下來的簡單識圖判斷,其實也不難,畢竟在場的都是大人物,見多識廣。 “這些國家,倒是與蒙古西征留下的筆記所記載的,能夠對應的上?!?/br> 很快,亞歐大陸范圍內的國家和地區,基本被大臣們證實和接受了。 蒙古人西征留下了相當充分的筆記資料,地圖可能畢竟抽象,但某地距離某地多少里,某地又叫什么,地形特征如何,還是有詳實資料的,或許每個大臣掌握的不同,但拼湊在一起,足以互相印證。 蹇義問道:“國師所說,產量比占城稻還要高兩個級別的高產農作物,究竟是什么?又在哪里?” “名為土豆、玉米、紅薯?!?/br> 是的,穿越者三件套終于正式地出場了。 跟其他穿越者相比,姜星火既沒能隨身攜帶現代品種,也沒能從番邦商人手中購買得到,至今都處于ppt階段,可謂是穿越者之恥了。 但是ppt這東西,只要你有信譽,只要別人信你,那大家自然可以為夢想而窒息。 土豆、玉米、紅薯三件套對于農業時代人口增長的效果,說其他亂七八糟的都沒用,就說一組數字,在“我大清”完成徹底統一的時候,人口總數已經跌到了四千萬人,而短短一百年后,人口總數是多少?三個億! 一百年時間,人口總數幾乎是每三十年翻一番,這就是土豆、玉米、紅薯三件套的威力。 你別管姜星火當時穿越的那一世過的慘不慘,你就是這東西高不高產吧?山里開的梯田,沒多少水、土壤也不夠肥沃,種出來的都比現在永樂時代的平原熟耕地里種植的傳統農作物產量高。 “這三件農作物所在之地,便是這片大陸?!?/br> 姜星火轉動地球儀,手指向了美洲大陸。 看著茫茫大洋,大臣們不僅有些驚嘆。 “竟是如此之遠?” “放心,只要朝廷支持,十年內,大明的遠洋船隊,一定能把這三件東西帶回來?!?/br> 這不是吹牛,哥倫布那幾艘破船都能做到的事情,對于大明來說,只要改良出適合遠洋的船只和風帆,并且用姜星火給的定位方法,步步為營,先熟悉大明-西亞的傳統海上絲綢之路,然后在非洲和中東建立幾個據點,最后繞過好望角,橫跨大西洋進入南美洲,并不是什么難事。 至于為什么不選從日本往北再走白令海峽方向進入北美洲,原因也很簡單,跟大明的貿易方向不順路,而且沿途缺乏補給點。 當姜星火把三件套的強適應性、畝產量,以及能供養的人數告訴大臣們以后,奉天殿內陷入了短暫的窒息。 國師的能力,沒人懷疑。 而這沿途的一切,是真是假,似乎都可以印證。 畢竟自己摸索困難,可詳細地圖都給你了,相當于直接掃開了戰爭迷霧,自動尋路就好了,這有什么難的? 如果國師在瞎編,是為了騙大家推動變法,那么根本不需要到那片新大陸,只需要沿途任一一次大的出入就可以證偽了,犯不著。 “所以.” 為夢想而窒息的黃福,此刻聲音竟然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海外貿易非但不會影響大明的糧食總量,反而會增加糧食總量和可供養的人口?” “不錯?!?/br> 姜星火適時地裝了一把神棍,抬手指了指天上,又把手指放到了唇中。 見狀,大臣們似乎了然了些什么。 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天上有人。 夏原吉感嘆道:“我親自去了趟江南,如今我大明正處于四海升平、國泰民安的繁盛階段,但由于糧食緊缺以致許多百姓連吃飯都成問題,這樣的情況如果真的能一去不復返,那該有多好?” “唉?!?/br> 這時候忠誠伯茹瑺也是嘆了口氣,停頓片刻,接著搖頭道:“這些年里,不知有多少百姓為了填飽肚子,為了求一口吃的,而家破人亡.” “我等身為國朝重臣,理應將此等悲劇消弭于無形,可惜,事與愿違??!” 長長一聲嘆息,繼而沉默良久。 見到眾官員皆是一臉沉悶時,朱棣忽而開口。 “好了!咱們大明總得往前看!” 沉喝一聲,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朱棣掃視眾人,緩緩說道:“朕知道各位對今天展示的地球儀有很大的疑惑,朕可以告訴你們,朕也疑惑,但是,這是我大明的最高機密之一,無論如何,你們心里有天大的疑惑,都必須保守秘密!” 頓了頓,朱棣繼續說道:“無論如何,在海洋貿易中大明對于海外諸國,都是占據絕對優勢的,既然能增加經濟總量,就算新大陸上的高產農作物短時間內弄不到,大明依然可以通過海外貿易順差來獲取糧食,不需要擔心一部分百姓從事商業以后,大明會出現糧食危機,那么為什么不進行海外貿易呢?” 短時間內,大明有靖難后人口減少的buff,又有化肥的增產buff,人少糧多,其實是是不用擔心的。 黃福等人討論的,也是經濟政策轉向后的中期問題,而既然有“貿易順差賺糧食”應付中期,又有“土豆、玉米、紅薯三件套”應付長期,那么從長、中、短三個階段來看,因為帝國的實際情況而反對海外貿易的理由,是都不成立的。 而這時候好就好在,經歷了辯經擂臺賽和孝陵駁斥王景后,已經沒人拿什么“禮”、“祖宗之法”之類的東西來說事了。 這多好,擺事實講道理,事實和道理都能行,那就能行。 朱棣沉聲道:“朕意已決,廢除海禁,不僅鄭和等皇家宗室船隊可以進行海外貿易,獲取了貿易特別許可的商人同樣可以,而大明與日本的非武裝自由貿易區,便是第一批試點?!?/br> 這就是給廷辯的一部分辯題定結論了,黃福等人自然無話可說。 而接下來的話題,就轉移到了國內商貿上。 姜星火繼續道:“方才說了,朝廷的經濟政策,第一要務是發展生產,通過經濟增值來擴大經濟總量;而第二要務,便是通過對市場的挖掘來獲得經濟收入,也就是充分活躍國內市場?!?/br> “王安石所謂的‘青苗法’和‘市易法’其實就是這個方向,當然了,王安石的方向雖然對,雖然還是動態的理財術,但在制定和執行政策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了桑弘羊的老路,也就是通過國家的權力,以行政的手段來干預市場,但事實證明,這是行不通的,是不對的?!?/br> “青苗法”和“市易法”,本質都是官方插手民間信貸,藉此于民間逐利。 所謂“青苗法”便是將府庫里的錢糧,按低于民間高利貸的利率貸給農人,理論上可以幫助農人度過青黃不接之時,而官府又可以有效利用閑置資源,但實際上.不說事與愿違吧,也可以說是背道而馳了。 而“市易法”則是商業貸款,也就是官府給商人放貸,或者貸款給官辦的商號,去收購賣不出去的貨物,看起來也挺好是吧?但是這直接導致了割韭菜式的強制借貸,以及官辦商號通過“收購賣不出去的貨物”的權力,低價買走了競爭對手的貨品,最后形成壟斷,賺取了大量的利差。 “那國師認為該如何充分活躍國內市場呢?”大皇子朱高熾這時候也起了興致,他對這個問題,以前也有過一些思考。 姜星火思忖片刻,果斷地答道。 “產權基礎、中央銀行、商業錢莊、公司制?!?/br> 第411章 國策 “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br> 奉天殿內,姜星火并沒有急著解釋這幾個名詞的意思,而是認真看向殿內的高官們。 “任何變法都有其特殊的歷史背景,脫離實際情況去分析總結經驗教訓,就如同刻舟求劍一般,是不符合客觀規律的?!?/br> “那么請問諸位,王安石變法為什么要搞青苗法和市易法?這兩個針對國內市場的法,基礎是什么?只有搞明白這兩個問題,我們才能以史為鑒,看清楚眼下的大明到底需不需要變革國內商業,還是說繼續在國內保持重農抑商的政策.海禁的解除與海外貿易的開放,與國內的商業政策并非是捆綁的,如果沒有必要性,那么大明國內完全可以如黃尚書所說,繼續保持重農抑商的現行政策?!?/br> 姜星火的退步,讓黃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或者說,黃福對姜星火如此自信,頗為不解。 【海外貿易】 【重農抑商】的國策組合是否可行? 當然是可行的,對外貿易不代表讓國內也充分貿易,雖然有點奇怪,但在短時間內,無疑是能保持住雙軌制的。 當然了,如果時間線拉長,那么這種雙軌制定然是不可行的,因為海外貿易的充分展開必然會帶動國內貿易,到時候重農抑商就維持不下去了。 因此雖然姜星火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讓步,但黃福并不覺得姜星火是真的在為了順利推行變法而做出妥協,反而是某種胸有成竹的表現。 這時候反倒是魏國公徐輝祖開口答道:“王安石變法,之所以采用青苗法和市易法,基礎應該是北宋國策,這點臣讀史之時,倒是有些心得?!?/br> “喔?” 朱棣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這位馬上要滾蛋去北邊的國公,問道:“魏國公有見解,不妨仔細說說?!?/br> 這就是打算讓武臣也發言一下了,畢竟剛才都是六部尚書在發言,而在明初這個時間節點上,其實武臣勛貴在朝堂中的力量和話語權,是不弱于、甚至可以說超過文官集團的。 “臣斗膽?!?/br> 被皇帝允許后,徐輝祖自然要表現出忠君愛國的態度來,畢竟他和朱棣這個妹夫的關系可說不上好 徐輝祖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隨即侃侃而談:“臣以為,王安石變法的根本,都在于北宋政權推動的‘不立田制’與‘不抑兼并’兩大國策。在宋朝以前,便如夏尚書所言,靜態的理財術,無非是‘整頓’和‘節流’這兩個手段,而其中的‘整頓’,便是清查田畝,調整田制,然而北宋繼承了晚唐以來的兩稅法制度,國家收稅收的是田地的稅,而具體某一塊田地歸誰,國家并不在乎這一點,對于國家來說,只要田地的主人按時足額繳稅,那么愛歸誰歸誰正因如此,北宋干脆徹底放開了田地交易的限制,不再確立某種類似于井田制、均田制之類的制度來維持稅基,而是完全按田收稅,不在乎田地性質和歸屬?!?/br> “如此一來,田地其實就成了一樣商品?”朱棣似乎明白了過來。 “便是如此?!?/br> 徐輝祖繼續道:“田地成了合法商品,而田地買賣就變得頻繁了起來,人口不再像過去那樣,完全地依附于田地,這樣一來田地上農作物也跟著開始變成了商品,什么農作物在市場上賣得好,田地的主人就會種植什么,而這也就成了青苗法的基礎若是在北宋以前,一塊田地種什么,經常是幾代人都不變的,如果不遭災,很容易產生儲備,北宋以后,農人則經常會考慮更換田地里的農作物,而一旦賠本,下一年購置種子就會捉襟見肘?!?/br> 朱棣又get了一個新知識點。 他也讀過史書,但倒是真不知道青苗法與北宋的田地商品化有關系,想都沒往哪里想,如今仔細想來倒是確實有些蹊蹺為什么北宋以前就沒人搞青苗法?若是說常平倉,但常平倉是直接放糧食調節的,也就是所謂的“貴量減市價糶,遇賤量增市價糴”,并非是以貨幣形式,也就是“青苗錢”來放貸。 如果百姓真的需要的是小麥或者水稻的種子,直接放種子就好了,何苦還要讓百姓拿著錢再去買小麥和水稻種子呢? 答案自然是隨著田地商品化的進程加快,田地里的農作物開始追求經濟利益,不一定都種小麥、水稻等主食了,而是根據市場上的需求和價格來種植,所以才需要錢來買,而不是直接需要最常用的種子。 否則的話,青苗法難道真的是因為北宋就這么倒霉,年年災害,年年百姓青黃不接,都得向人借錢? “市易法呢?” 這時候魏國公徐輝祖反而不說話了,曹國公李景隆接過話來:“市易法的根子,其實也在北宋國策上,只不過不是‘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國策,而是‘四民皆本’?!?/br> 在場一共四名五軍都督府的武臣,也是未來的上將們,但顯然,上將之間亦有差距。 淇國公丘福和成國公朱能,雖然打仗可能會比曹國公、魏國公厲害,但在其他方面,那就是完全的天差地別了.靖難勛貴里95%都是中下級軍官出身的實戰派,四年前丘福是千戶、朱能是副千戶,沒有靖難這檔子事,他倆一輩子都爬不到公侯伯的位置上,更遑論進五軍都督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