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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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僅僅考慮在市面上流動的大明寶鈔,那么這個數字無疑是要大大縮減的。 因此,即便夏原吉把第一批大明國債都賣出去了,跟龐大的大明寶鈔整體存量相比,依舊是杯水車薪。 克扣官員俸祿來認購,有個屁用? 正是因為這些官員看得明白,所以絕大多數官員都一致認為,五年后手里的大明國債也頂多只能收回成本,賺取不到利潤,甚至可以說是賠本買賣! 而且,按照俸祿扣錢的話,其實官階越高的官員,損失越大。 若是利息率是百分之五十,你看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會不會爭先恐后地“掏錢上班”? 說白了,錢沒給到位罷了。 “這個該死的老狐貍,真會趁火打劫啊.” 朝堂之上,不少大臣在心底破口大罵,臉色極為難看。 對于夏原吉的行徑,眾人自然憤怒無比。 而且,很多官員都意識到,這是一個墻倒眾人推的好機會。 戶部尚書這么讓人眼饞的位置,君不見戶部右侍郎劉觀,此時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嗎? 但奈何這些人手頭上并沒有什么關于夏原吉的黑材料,即便想將朝堂斗爭拉到人身攻擊的境地,也找不出合適的材料。 所以,既然沒法就事論人,那就只能就事論事了。 在眼色或是比劃著名笏板交流后。 按照慣例,該是一眾分屬不同派系的馬前卒出場了。 這些為恩師、上峰效命的低階官員們,突出的就是一個敢噴不怕挨罰。 “陛下!臣懇請您拒絕夏尚書的請求!” 一名身材高瘦的御史出列,向朱棣諫言道:“這種事情絕不能答應,若按夏尚書說的做,朝廷不發俸祿,豈不會讓我等臣下寒窗數十載,以后卻每月為了全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向地位卑賤的商賈借貸度日?如此一來,朝廷顏面何在?天下的儒生知道了,書院日后還怎么教導門生弟子?難道說當了官反倒不如不當?那誰還愿意出來為國家做事?官員又如何讓世人敬重?還望陛下三思!” 聽完這話,朱棣眉頭皺緊,眼神深邃,似乎陷入沉思當中。 而他下首座位坐著的大皇子朱高熾,則是一副呆呆的表情,似乎眼下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再下面應該存在的二皇子朱高煦和曹國公李景隆都不在,這次百官倒也沒心思去管,只是以為曹國公被皇帝當做正使派往日本,定是去籌備出使事宜了。 至于殿內另一側偏殿里,正在打坐等待的兩位道門真人,倒也不無聊。 他們研究著手里制作精美、色澤鮮艷的“化肥仙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張天.大真人,我有一事不明?!?/br> 三皇子朱高燧今天并沒有披甲,而是一身斗牛服,依舊在腰間懸了個金瓜錘。 張天師是俗稱,朱高燧剛出口覺得不妥,便改了稱呼。 畢竟人家張宇初可是明洪武十三年,朱元璋敕封的“正一嗣教道合無為闡祖光范大真人”,總領天下道教事。 雖然建文朝的時候,被儒生一手把控的建文帝,別說“大真人了”,甚至連一句“天師”都不肯叫。 這一聲大真人真的是叫的張宇初眉開眼笑。 “三皇子殿下請說?!?/br> 朱高燧的鷹鉤鼻下,薄薄的嘴唇抿地緊緊的,連法令紋都被拉長了。 “兩位既然知道內情,現在說應當是無妨的.昨夜我聽說,父皇好像用了什么計策,騙了百官,可眼下事情卻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又是什么曹國公出使日本,又是什么夏尚書發售大明國債?!?/br> “可問題是?!敝旄哽莶唤l出靈魂疑問,“今天去大祀壇要辦的正事不是演示‘化肥仙丹’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跟演示‘化肥仙丹’到底有什么關系???” 袁珙今天倒是穿了一身干凈道袍,一副白胡子老爺爺的和藹形象,他捻了捻須,微笑著看著兩人,很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張宇初本也張口欲答,但出口前,還是謹慎了一下,問道:“臣冒昧,還請問三皇子殿下,對此事的前因后果到底知道多少?” 朱高燧撓了撓頭。 他所知道的,無非就是二哥上的三次奏折里,據說日本確實是有金山銀山的,因此他推測,曹國公李景隆出使日本,應該跟這件事脫不開干系。 而大明國債的事情,他倒是略微聽父皇提起過,但就基本一頭霧水了,這玩意你讓他坐那聽姜星火講課他都聽不明白,更遑論別人的轉述了。 而且,本來經國濟民水平還不如大明太祖高皇帝的朱棣,他轉述出來的經國濟民學原理嗬嗬,也不怪朱高燧越聽越懵。 到最后,‘化肥仙丹’這件事,朱高燧知道的倒是不少,因為很多事都是他一手cao辦的。 但也僅僅是知道‘化肥仙丹’可以增加農作物的畝產量,為什么要有這么個東西,這東西的原理是什么,最后怎么用,朱高燧都是一無所知。 所以,朱高燧很難將這三件事串在一起。 既然手里沒有必要的拼圖,就當然不可能拼出事情的全貌了,也不可能看清楚道衍指導朱棣做出的一系列謀劃。 這三件事情看似分散毫無關系,但加上之前的一件事情,卻組成了完整的起因-分歧-轉折-目的。 當張宇初把這四件事情排布好,清晰地展現在三皇子朱高燧面前時,他才恍然大悟。 “道衍大師果然是當世謀圣!如此一來,不僅四件事情都辦成了,最終的目的也達到了,百官卻都被蒙在鼓里牽著走!” “不?!?/br> 張宇初和袁珙同時否定,不由地讓朱高燧一時詫異。 袁珙示意張宇初先說。 張宇初坦誠道:“道衍大師也只是因勢導利罷了,而真正的勢,還是在姜仙人這里?!?/br> 回到正殿。 往日里如眾星捧月般備受歡迎的夏原吉,此時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承受著同僚們鋪天蓋地的指責。 本來其中有些人,不想或不敢指責夏原吉。 但是風潮一起,便不由自主地形成了某些類似‘廟堂正確’的行徑,大家既然進行了集體行為,那么或許不會有人記得你表態說了什么,但一定會記得伱沒有表態。 “夏尚書,沒有這般做事的道理,這簡直就是在拿大明的信譽開玩笑?!?/br> 說話的是出身江南士紳的禮部右侍郎,他滿臉憤慨:“虧得陛下還信任與你,將大明的戶部交給你來打理,這是老成持國的國家大臣該提的建議嗎?” 刑部侍郎也義憤填膺:“滿朝中正直臣,皆仰賴朝廷俸祿度日,這難道就不是君父嗷嗷待哺的子民嗎?哪有提議作君父的不給孩子飯吃的?” 其余官員紛紛附和:“極是!極是!” “須知道,我輩讀書人最重的就是一身風骨,豈能為了籌錢做出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情?夏尚書,枉我還一直把你當楷??墒侨f萬沒有想到,你竟是這等人!” 聽著周遭人聲鼎沸的指責, 明白了皇帝意思的夏原吉,感覺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漸漸有些不耐了起來。 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可挨打的過程,好像是挺疼??! 平??雌饋韺λ麡O為恭敬的同僚,此時仿佛變了個人一般,話語就像一把刀子一樣捅在夏原吉的胸口。 其實夏原吉也清楚,廟堂斗爭本來就是如此你死我活,一旦被人抓準機會,會有無數人盯著自己的寶座。 可即便夏原吉做好了準備,此時的腹腔里依舊像是伸出一只大手一般,拽著那顆心,不停地墜落。 世事炎涼,莫過于此。 就在這時,吏部尚書蹇義忽然重重地拍打了兩下手中的象牙笏板。 “諸公,夏尚書是為朝廷做事,非是為他個人!” “終究是一部尚書,焉能如此群集攻訐?” 天官發話,殿中暫時安靜了剎那。 患難見真情,聽了這句話,夏原吉強壓住內心涌動的感動情緒,勉強沖他身側的蹇義擠出一抹微笑。 這種安靜,也僅僅是一剎那而已。 風潮一起,靠著他們的力量,哪怕是尚書之尊,也難以遏制。 而且,這股風潮其實并不全是沖著夏原吉去的,有很大一部分,其實都是出身江南的士紳,對皇帝前段時間在江南推行‘攤役入畝’極大地損害了他們利益的一種口頭宣泄,一種指桑罵槐。 安靜過后,輿論如風助火勢,再次熊熊而起。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對錯皆有公論,豈因尚書曲之?” 這一句喊完,馬上便是沸反盈天。 “夠了!都給朕閉嘴!” 龍椅上傳來威嚴冷酷的怒喝聲,所有人頓時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吭半句聲。 夏原吉抬起頭,順著視線,向著龍椅方向看去。 只見身穿天子冠冕的朱棣正坐在龍椅上,目光沉冷而銳利地盯著下首跪成一排的官員。那張平日里堅毅沉著的面容,此刻顯得格外猙獰而可怖。 剛才還叫嚷著仿佛要掀了大殿的官員被皇帝嚇壞了,立馬低垂下頭,再也不敢吭一聲,仿佛怕稍微遲疑一瞬間就會惹怒這位嗜殺的君主似地。 而朱棣卻只是平靜地開口說道。 “你們不是都在指責夏尚書嗎?” “那你們有誰想過,夏尚書為何要這么做嗎?” 群臣面面相覷。 發行‘大明國債’,當然是因為戶部沒錢了,要撈錢唄。 朱棣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來到平臺的前面,俯視著文武百官,放聲說道。 “因為有仙人托夢,告訴朕大明在未來的數百年內都將逐漸變冷!” “想要對抗未來的災難,為我們后世兒孫留下一個國祚綿長的大明,我們這一代人,就必須要找到解決方法?!?/br> “解決方法便是一道煉制仙丹的仙方,給朕托夢的仙人,已經賜予了龍虎山張天師?!?/br> “張、袁兩位真人按照仙方,已經初步煉制出了名為‘化肥’的仙丹?!?/br> “但這遠遠不夠,大明需要更多的化肥仙丹?!?/br> “可煉制仙丹,需要很多錢!” 朱棣指著人群中孤零零的夏原吉說道:“朕問計于夏尚書,夏尚書告訴朕,戶部,沒有錢?!?/br> “夏尚書奔波多日,終于在高人指點下,殫精竭慮地想出了‘大明國債’的應急辦法,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