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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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些流民為何看起來頗為信服張二郎?” “陛下?!苯鹩鬃侮种割^分析,“豪強統率下的塢堡雖然是以宗族、鄉里組成,但其實也帶了一定程度的合作色彩,流移來的流民無論原本是外地豪強還是普通村民,短期內面對喪失了田地加上生產生活的艱苦,合作互助或者說互相團結起來對外,一定是有必要的,所以才對我們表現出了信服張二郎的樣子?!?/br> “宗族、鄉里組織縱然帶有殘余的合作性質,但是既然為其中本地的土豪、豪強所統率,這個豪強就必然要利用這個新建立的塢堡組織為自己服務最常見的,便是建立主從關系?!?/br> 金幼孜詳細解釋道:“塢主、堡主在他們所屯據的田地上就是土皇帝,他們常常招徠流民,這些流民被安置在田地上進行生產,繳租服役。在塢主、堡主的勢力范圍內,分配田地的權力就cao在塢主、堡主的手中,某一片田地是否在大明的魚鱗冊上,其實對他們而言關系并不大?!?/br> “江南的這些塢堡?!?/br> 朱棣從榻上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踱步。 “朕這次便要徹底掃清,一個不留?!?/br> 金幼孜也跟著下了榻,躬身后說道:“陛下所言極是?!?/br> 朱棣微微蹙眉,轉頭問道:“那你說,我們在路上聽那些士子所說的燒村又是怎么一回事?這個塢堡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個能力的,難道是土匪做的?可尋常盜匪又怎么在這么多大軍的縫隙間從容做下這等事呢?” 金幼孜沉吟片刻,回答道:“或許燒村一事子虛烏有,畢竟我們沒有親眼見到,那四名士子也沒有親眼見到過,消息來源無非就是張二郎的話語.也有可能張二郎是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阻止這幾人前行,才故意編出來哄騙他們的?!?/br> 朱棣點了點頭,認同了金幼孜的說法。 畢竟,以朱棣的軍事經驗來看,忠義衛脫胎于燕山三護衛,皆是在北征、靖難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百戰精銳,可以稱作此時大明最強的一支部隊,在戰場上面對重兵集群的阻隔,都能有效的探查消息和溝通聯絡,怎么可能有土匪在他們的行軍隊列里把一個村子堂而皇之的燒了,卻沒有被任何斥候發現呢? 所以,燒村一事,大概率是子虛烏有的。 那么接下來,問題就來到了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上面。 為什么張二郎要騙他的同窗同學,不讓他們繼續前行? 為什么呢? 不遠處,塢堡主人的地窖里。 “為什么把當官的給引過來了?!” 只點了幾盞油燈的地窖,昏暗而又潮濕,一個老人捂著嘴,一邊咳嗽,一邊訓斥著張二郎。 “非是我要引來?!?/br> 張二郎無奈說道:“我本想嚇退那群同學,時候問起來,只搪塞個聽了謠言便是了.可那群人非要跟著過來,彼時他們手里有刀,我哪敢說什么?除了引回來再做打算,還有旁的辦法可言嗎?” 老人知道張二郎說的并沒有什么問題,換做誰來處置,都是這般,可心頭煩躁,就愈發咳嗽不止。 最后只是跺腳長嘆一聲。 “——伯紳誤矣!” 張二郎也是苦笑:“阿爹,如今事已經做了,又該如何?真要殺官造反嗎?就憑周世伯糾集的這點義兵,如何抵得過燕軍的千軍萬馬?” 老人沉默不語,他看著年紀大,如今也就是不到五十,在鄉里威風慣了,理所當然地是有自己的想法,算不上老糊涂。 老人開口說道:“那些流民,就不會背叛我們,去當官的那里告密嗎?” “我也是這么擔心的?!?/br> 眼看著就有要事情敗露的可能,一旦敗露,這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張二郎如何不擔心? 張二郎有些沮喪地開口說道:“流民尋求我們庇護,無非就是兩點原因?!?/br> “其一是因為前幾個月燕軍渡江,那時候都傳,燕軍要把江南的百姓殺的長江都染成紅色所以才會有那么多本就朝不保夕的農人,心一橫,舍了地成了流民來塢堡里?!?/br> “其二是因為原本建文朝的徭役是重的,百姓恐懼徭役如同恐懼山中惡虎一般,可誰知道誰知道,唉!” 張二郎重重嘆息,老人直接說道。 “誰知道朝廷來了一出‘攤役入畝’?” 張二郎重重點頭。 “也不知道‘攤役入畝’這種辦法,到底是誰想出來的,簡直就是絕戶計!” 老人一邊咳嗽,一邊苦笑點頭。 對于他們這些地方上以宗族為單位形成的小豪強來說,攤役入畝,就是絕戶計! 若是散布在幾個村的大宗族還好,人家以前可以輪流組織青壯年去服徭役,現在不服徭役也沒什么問題,繼續耕地就好了。 可這種一村一姓的小宗族,很多流民和外鄉人,甚至說本地人,愿意把田地投靠過來當隱形的佃農,本質上不就是恐懼徭役嗎? 現在好了。 徭役取消了! 沒有了徭役的壓迫,這些人干嘛不種自己家的地,反而去給你當佃農呢? 那么沒有了投靠的流民勞動力和供奉田地的佃農,小土豪失去了對這些人的人身控制權以及財產管理權,又憑什么在鄉里作威作福呢? 充其量不過是地多一點的富裕農民罷了。 張二郎嘆道:“攤役入畝,這是絕了我們的根??!” “非止如此?!崩先苏?,“這一輪在江南大略地推行過了攤役入畝,民心必然會歸附新帝.你周世伯要做的大事,恐怕就真的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被吹得無影無蹤了?!?/br> “大勢所趨,民心所向,建文帝,回不來嘍?!?/br> 第104章 化肥神跡,張天師的提議 就在朱棣親自深入江南,體驗姜星火所提出的“攤役入畝”之策,是到底如何快速收攏被靖難之役嚇散的民心,又是如何利用取消徭役從最根本上摧毀了鄉間豪強的統治基礎,以及剛剛露出苗頭的農村塢堡化萌芽的時候。 遠在數百里外的張天師,此時剛剛睡醒。 是的,晚上剛睡醒。 “我自黃粱未熟時,已知靈山有仙奇。 丹池玉露妝朱浦,劍閣寒光爍翠微。 云鎖玉樓鋪洞雪,琴橫鶴膝展江湄。 有人試問君山景,不知君山景是誰?!?/br> 張宇初一身絲綢內襯,微敞著懷,從床榻上起來,漱了口水后吟道。 身為天師,穿衣這種事自然是不用自己管的,早有道童幫忙,張宇初呈現“大”字站立,一邊看道童們給自己穿衣、梳著胡子,一邊問道。 “清風,今日那點芽苗菜如何了?” 在門口的道姑揮了揮搭在臂彎上的拂塵,聲音淡漠地說道:“回稟師尊,早晨剛去廊道看過了,跟往日無二?!?/br> 張宇初不出意外地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就是隨便問一句,壓根就沒指望能得到什么其他的回答。 畢竟,這玩意是皇帝讓他也種一點的,如果他不種或者不問,被皇帝知道了都是欺君大罪。 張天師這輩子就為了振興道門,振興道門靠自己沒用,儒家早就把佛道兩家壓得喘不過來氣來,只能依靠皇帝賞識才有機會,所以著實從心的張宇初壓根一點都不想得罪皇帝。 每天問一句,表達一下對芽苗菜的關切,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又有什么費勁的呢? “師尊,今日去哪?” 張宇初淡淡道:“今日去琪國公府上,老將軍雖然身材健碩,龍精虎猛不減當年,但畢竟上了歲數,陰陽之道還是需要本天師的秘方調養一二的咳咳?!?/br> 聽了這話,旁邊的道童,嗯,說是道童其實歲數也不小了,都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神色。 道姑則是抬起拂塵,呸呸呸了幾聲。 不過,這也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有句話叫做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但朱棣不是這種人,朱棣對靖難功臣們,甭管你是跟著張玉朱能奪北平九門的八百勇士,還是在白溝河、夾河、藁城一起血戰過的,甚至是大寧系以及其他地方派系投降過來的,朱棣基本都做到了一視同仁。 所以,朱棣打進南京城坐上龍椅后,就開始大封靖難功臣,而且是那種毫不吝嗇的封賞,田地、俸祿、爵位、散官名號、金銀、美人.只要是你能想到的物質或是名譽上的賞賜,朱棣基本都滿足到位了。 也正是如此,現在雖然大明國內的局勢還是比較復雜,充滿了各種不穩定的因素,但進了南京城這個富貴窩的將軍們,也普遍性地開始松懈了下來,開始講究起了享受。 事實上,這也是朱棣帶著大軍清掃江南的一個次要原因。 這才過了幾天的太平日子,就開始這副憊懶的樣子了?都給老子動起來! 靖難的時候,燕軍以一地對一國,李景隆在北平送了一次,退回德州在白溝河依舊組織起六十萬大軍。而燕軍呢?一次都不能輸! 甚至連戰連勝,因為過于深入南軍腹地,遭到了一次小的失敗,便開始軍心有些動搖,還是朱能拔劍力諫才阻止了退兵的想法難道這么多天下名將并不曉得這個道理?不是的,只是腦海里的那根弦,繃緊的太久了,遇到任何意外偶容易斷。 如今刀口舔血的日子結束了,不用時刻擔心自己這群叛軍叛將被建文帝拉到南京城砍腦袋,老當益壯的丘福自然也就動起了多子多福的念頭,其實不足為奇。 張天師一邊思量著這里面的關節,一邊向外面的回廊走著。 雖然時間不算長,但張宇初如今在靖難功臣的圈子里混的不錯,不論是提供點陰陽調和的保養,還是治療將軍們的陳年舊傷,亦或是做個法事祈??傊?,張宇初得到了新貴們的普遍尊重和認同。 這對于張宇初來說,就是極好的,畢竟龍虎山雖高,大上清宮雖遠,但也避不開廟堂的這些風波。 至于黑衣宰相道衍,張宇初打心眼里是不想去見的,因此,只要在大天界寺的道衍沒有邀請自己,哪怕同在南京城,張宇初也就當沒這人。 不然呢? 他張天師是天下道門領袖,道衍是天下佛門領袖,可道衍在新皇帝心里的地位,比張宇初高到不知哪去了,去人家佛門的地盤伏低做小,多憋屈。 就這樣,張宇初瞎琢磨著走出了廊道,即將來到外面的院子,就在他一腳已經踏出石階的時候,余光一瞥,卻駭得踉蹌了起來,要不是身后的兩個道童眼疾手快,險些摔倒在地上。 “清風!” 張宇初的手指都有些顫抖,他指著廊道后面新開墾的幾片菜地,大聲吼道。 “師尊我在?!?/br> 清風道姑一開始摸不著頭腦,不過隨著她的目光移了過去,登時呆立在了原地。 “啪嗒!” 臂彎處搭著的雪白拂塵墜落在了地面上,粘上了一層泥灰,清風卻恍若不覺。 她呆呆地看著廊道后面那新開墾的幾片菜地。 “不可能不可能啊師尊!” “伱說不可能?!睆堄畛跞嗔巳嘌劬?,復又問道:“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用盆子裝的,這好幾片地,還能被人不知不覺偷梁換柱不成?” 眼前的幾片菜地里,芽苗菜的長勢猶如天差地別! 是真的天差地別,不是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