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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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思敏回頭,看到從門里走出來的匡語湉,后面還跟著一個男人,低著頭看不清面貌,依稀有點眼熟。 她沒工夫想,一看到匡語湉就收了手撒丫子跑過去,把她抱到懷里左看右看,“姐,你沒事吧?” 匡語湉眉心很緊,先是搖搖頭,說了聲沒事,再把手抽出來,抬起眼睛看著她,語氣很淡:“我覺得你有必要給我一個解釋?!?/br> 說到這個,匡思敏很委屈,她指著朱函,大聲道:“是她先挑事的,教練沒選她又不是我的錯,她非說我買通了教練,還說我和人家上床才得來的名額!” 匡語湉面無表情,“然后呢?” 匡思敏氣焰一下蔫兒了,她聲如蚊吶,訥訥道:“就,叫了幾個人打了一架……” 聽到這話,匡語湉的臉色不好看了。 幾個警察聽了一耳朵,知道這算私事,招呼著那幾個平頭先換個地方呆著,只留下朱函一個人,偌大的大廳里很快只剩下匡語湉和寧凜他們。 匡語湉不想興師問罪,但她想起寧凜被打的樣子就難受,就在剛才她看了看,他背上的紅腫已經變成了青黑色,手腕也高高地腫起一塊,十分駭人。 她語氣變得嚴厲,“說了讓你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當時怎么跟我保證的?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嗎!” 匡思敏驚慌失措,為自己辯解:“是她們先搞事情的,不是我。而且她當時還用球砸你……” 匡語湉頭疼:“那你為什么要去打架?你覺得憤懣不平,你可以跟我說,或者跟你的老師、教練說,為什么要用拳頭去解決問題?” 少年人血性方剛,報復來報復去是一碼事,更關鍵的是—— “你是運動員,你有沒有想過,一場群架就有可能斷送了你的職業生涯?!笨镎Z湉說,“思敏,你太讓我失望了?!?/br> 匡思敏癟著嘴,把頭埋到胸口,委屈巴拉的樣子像條被主人一起的寵物犬。 徐槿初走上前,走到兩姐妹的中間,“小湉,先別生氣了?!?/br> 他沒想到匡語湉會動這么大的氣,明明從傷勢來看,是那個叫朱函的女生吃了更多的虧,她看起來幾乎毫發無傷。 不過想想也是,匡思敏這次確實太沖動了,完全沒有一個運動員該有的冷靜,這種脾氣不好好扳一扳,將來肯定會吃悶虧。 徐槿初低聲勸道:“這兒都是外人,我們回去再說?!?/br> 他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到每一個在場的人的耳中。 寧凜原本抱著手臂站在一邊,聞言,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匡語湉胸口因為生氣上下起伏著,她長長出了口氣,看著匡思敏要哭不哭的樣子也有點于心不忍。 “算了,先……” “你憑什么這么說我!——” 匡思敏猛地抬頭,大吼出聲,“以前大寧哥哥打群架你都不說他什么的,我打架你憑什么這么講我!姐你偏心!你就只寶貝大寧哥哥一個人,從小到大都是,只疼他一個人!” 這一聲比之剛才那句“外人”,落到人耳朵里,叫人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那段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往事,忽然就像國王的新衣一樣,被人扯開了偽裝,徹底攤開在每個人的眼前。 徐槿初沉默了。 江喻和姚起東一同看向寧凜。 匡思敏大口喘氣,眼淚嘩啦啦地掉下來,但還是倔強地瞪大雙眼,盯著匡語湉的眼看。 而匡語湉,在最初的觸動過后,第一反應竟然是如釋重負。 說開了也好,有些事情,遲早要讓人知道的。 她說:“我沒有偏心,在我心里,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br> 匡思敏撇過頭,“那你還罵我?!?/br> 匡語湉抿抿嘴,她剛才確實氣急敗壞到失去理智了,根本不像她。 說起來這件事,如果沒有牽扯到寧凜,她未必會這樣子。 她氣,氣匡思敏沖動無知,更氣寧凜受了池魚之殃,但追根究底,這事本來就不是匡思敏一個人的錯。 “對不起,思敏?!彼嗣eimei的頭發,“是jiejie錯了,jiejie應該和你好好講清楚道理的,你不要哭了?!?/br> 匡思敏躲開她的手,從鼻腔里哼了一聲。 匡語湉順勢抱了抱她,她輕輕掙扎了下,還是讓她給抱著了。 就在這時,一直安安靜靜的朱函忽然呲了一聲。 “這姐妹情深的,塑料味好濃?!彼е?,進了派出所還是不安分,一副懟天懟地的模樣,“假不假?” 匡語湉側眸。 朱函才不怕她,剛才那是在外頭,現在在派出所,她才不信這女人還能把棍子按她脖子上。 她說:“我說錯了嗎?” 匡語湉放開匡思敏,站到她面前,“你說,我meimei的名額是她和教練睡出來的?” 朱函不甘示弱,高聲道:“難道不是嗎!” 匡語湉一字一句:“你再說一遍?!?/br> “說幾遍都可以?!敝旌畔率直?,叉腰,瞪著匡語湉厲聲道:“你meimei就是個破鞋,是個臭婊子,敞開雙腿讓幾把cao,和男人上床才得到的……”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朱函的腦袋側過一邊,額頭的碎發散了開,遮住半邊臉頰。 匡語湉扯著她的胳臂,冷冷說道:“你爸媽沒教過你好好說話嗎?!?/br> 朱函轉頭,眼里都是紅血絲,她完全沒料到匡語湉真有本事在派出所撒野,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回去。 匡語湉不讓她,攔著她的手,兩個女人就這么在大廳里又打了起來。 匡思敏愣住了,江喻微微皺眉,姚起東則是把剛剛叼嘴里當煙的鋼筆拿下來,撞了撞身邊江喻的手臂,瞠目結舌地說:“老江,這場面你見過沒?” 他把鋼筆拿手里,感慨:“反正老子活到現在真是第一次見女人打架?!?/br> 媽的,真兇殘。 經過江喻前陣子的提點,他已經能把匡語湉和“寧凜的初戀”對上號了。寧凜對那初戀的形容,簡直是用盡了一切美好的詞匯,什么溫柔可愛,斯文優雅,活脫脫一法式風情的貴族小姐。 可現在,姚起東又開始自我懷疑,順帶懷疑寧凜的文化水平,他真是死也沒辦法把腦子里的法式風情和眼前打架的女人劃上等號。 她倆打了一陣,朱函是運動員,體力和體型都占上風,匡語湉漸漸有些招架不住,動作越來越吃力。 匡思敏看得著急,眼睛盯著她倆,胳膊去碰徐槿初。 沒辦法,徐槿初是在場除了她jiejie她唯一熟悉的人了。她問:“徐老師,我姐好像頂不住了,怎么辦???要不我們去拉一下吧?!?/br> 徐槿初垂著眼,不說話。 匡思敏又用力碰了他一下,他才驚覺回神,傻傻地應了句:“你說什么?” 匡思敏蹙眉,對他的走神感到奇怪,“你在想什么呢,一直發呆?!?/br> 徐槿初搖搖頭,“沒什么?!?/br> 他把眼神放到大廳里打得混亂的匡語湉和朱函身上,可腦袋里還在想著剛才她的那句無心之言。 【我沒有偏心,在我心里,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br> 他有些酸澀地想,最重要的人啊。 這個世界都愛那種看起來很熱鬧的女孩子,他遇到了個清冷的,盡管知道她心里一直有個亡人,他還是喜歡得不得了。 他承認,他愛她也有所保留,但他始終覺得會有那么一天他們能把彼此的心焐熱,毫無保留地愛上對方。 可剛才她說,她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那位“未亡人”,一個是匡思敏。 沒有他。 匡思敏推他,“徐老師,徐老師?!?/br> 徐槿初嗯了一聲,邁步上前,準備和匡思敏一起去拉開她們。 忽然,一個人走過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低下頭,右手空蕩,大片的淤青從脖頸蔓延到領口,直至消失不見。 “沒事兒,讓她打?!?/br> 徐槿初認出他,嘴角不自覺地下沉,“可是……” 寧凜回頭,看了她們兩眼,勾了勾唇,“沒關系的?!?/br> 他無視匡思敏驚駭的眼神,經過他們身邊,從姚起東手里拿了樣東西,再不動聲色地走過去。 匡語湉不敵朱函,被她摁在地上,兩人的衣服都沾了灰塵,匡語湉看起來更加狼狽些。 她伸手頂住朱函的脖子,把她格擋得盡量離自己遠一點,朱函混亂地揮著手,巴掌不斷落在她的肩上、胸口,還有臉頰邊。 朱函眼睛通紅,胸口劇烈起伏著,恨不得把身下的女人給弄死,打得她徹底服了為止。 匡思敏是小賤人,她jiejie就是大賤人,兩姐妹都賤,都去死! 她喘著粗氣,抬手準備給她來個致命一擊,后腦勺卻猝不及防地被一桿冷硬的金屬物頂上,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她身后,“不許動,把手放下?!?/br> 朱函抖了一抖,下意識想到了警察腰間慣常佩戴的那玩意兒,黑洞洞的槍口,只要輕輕射出一顆子彈,就是一條人命。 出于本能,她哆嗦了一下,揚起下巴,立馬放開了鉗制匡語湉的手。 男人笑了一聲,丟開手里的東西,一手將她兩只手反剪到身后,狠狠束縛著。 朱函躲不開,眼前痛得黑了一下,她被迫往后仰著腦袋,視線先看到天花板,再是明晃晃的燈,然后是男人沉靜的臉龐。 他咬著一只鋼筆,對她挑眉,眼神里毫不掩飾的嘲諷——不就是那個墓園前斷臂的男人么! “cao你媽,你耍我!” 朱函盯著那只鋼筆,瘋了一樣掙扎,男人用的力氣很大,她越動,越被牢牢束著,胳膊關節越來越疼,后背滲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寧凜松嘴,鋼筆啪嗒掉在地上。他的表情并不駭人,甚至還有點輕佻。 但他說的話,卻這么令人心驚膽戰。 他冷眼看著朱函,而后抬頭,對著看他們看愣了的匡語湉笑了笑,漫不經心道:“看什么,繼續啊?!?/br> “你——你他媽瘋了,這里是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