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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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思敏的籃球比賽安排在下午。 比賽比想象中順利??锼济裟顷爭缀跏菈旱剐缘膬瀯?,上半場結束的時候已經領先了對手近二十分。 麻煩出在下半場。 對手也不知是不是輸急了眼,手漸漸地臟了起來,一直在場上不停搞小動作,被裁判警告了也不肯善罷甘休,動歪心思動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匡語湉身上。 匡思敏每次進了球都要沖那兒揮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她很重要的人。 所以那球明明應該沖著籃板去的,卻不偏不倚,正正砸到了匡語湉的眼睛邊上。 全場嘩然。 “姐——!” 孫郁可一聲驚呼,嚇得聲音都哆嗦了,“小湉,你沒事吧?!” 匡思敏腳步飛快,沖到臺邊查看匡語湉的傷勢。好在籃球砸在顴骨位置,沒傷到眼睛,只是紅腫了一大片,看著著實可怖。 匡思敏丟開籃球,猛地沖到使壞那女孩身前,被隊友及時拉住,一拳揮了空。 “cao你麻痹!”匡思敏咬牙切齒,“朱函,你他媽技不如人就玩陰的,你惡心不惡心!” 叫朱函的女孩滿臉毫無歉意,聳聳肩,說:“我又不是故意的?!?/br> “cao你媽!”匡思敏面目猙獰,手臂上肌rou繃起,像要把人給活活撕開。 朱函依舊不以為意。 “算了算了,思敏,比賽要緊?!?/br> “別理這種人……” 最后裁判做了調停,朱函吃了警告,被罰下場,比賽繼續。 孫郁可盯著匡語湉顴骨上的傷,那里已經由紫紅變成青黑了。她擔憂道:“我陪你去醫院吧?!?/br> “沒事?!笨镎Z湉搖搖頭,看著場上時不時分心望過來的匡思敏,料想自己在這里她也沒心思比賽,說:“我自己去醫院看看就行,等會兒比賽結束了,你幫我送思敏回學校吧?!?/br> 孫郁可想了想,也只能這樣。她點頭,說:“那你自己小心?!?/br> * 匡語湉出了賽場,打了車去離老街最近的叁院。 她不常上醫院,也不太喜歡醫院,取了號以后就坐在外頭的休息椅上等。 下午的醫院人很多,木質椅上坐滿了等待的病患,站在匡語湉身邊的是一位抱著孩子的孕婦,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青紫遍布,看起來像是撞傷了。 孩子哇哇啼哭,她費力抱著,額頭沁滿汗水。 匡語湉看了兩眼,起身讓座。 孕婦千恩萬謝地坐下,匡語湉搖了搖頭,沒說話。 走到門口一看,醫生被里外好幾圈的人包圍著,根本看不見人影。 熙熙攘攘的響動,夾雜著嬰兒的啼哭,頂頭慘白的白熾燈,照著地上幽幽的影,制造出一種令人難以適從的冰冷。 匡語湉把手機拿出來,現在是下午四點五十分——照這樣的速度,與其干等著不如先吃飯。 太陽西斜,她撫了撫自己眼下的傷口,踩著夕陽光走向樓梯口。 電梯附近也擠滿了人,匡語湉無意湊過去,找了條人相對較少的樓道往下走。 從八樓到一樓,她走得慢悠悠。 到四樓消化內科,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扶著墻,蹣跚著下樓梯,匡語湉下意識放慢腳步,給老人讓出足夠的空間。 兩道身影就在此刻毫無征兆地掠過眼邊。 兩個留著寸頭的男人,形色匆匆忙忙,一個戴了墨鏡,一個沒戴。 沒戴墨鏡的那位看起來年紀大些,腳步沉穩,邊走邊皺著眉,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看起來不太好親近。 戴墨鏡的則年輕氣盛許多,他走得快,步子邁得又大又急,幾步跳過一層臺階,經過匡語湉身邊的時候,結結實實地撞了她一下。 匡語湉吃痛地驚呼,男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一道身影先他一步走了過來,站在匡語湉身側的臺階上,低下頭問:“小姑娘,沒事吧?” 這聲小姑娘叫的匡語湉有點不好意思,她揉了揉肩,搖頭,說:“沒事?!?/br> 男人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剛剛撞她的墨鏡男腳步飛快地上來,猛沖到匡語湉面前,問的是一樣的話:“喂,你沒事兒吧?” 匡語湉又搖搖頭。 年長的男人低聲訓他:“起東,跟你說過幾回了,做事不要這么莽撞冒失?!?/br> 姚起東訕訕地笑,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鏡,“我這不是擔心阿凜么?!?/br> 說到這個“阿凜”,男人的神色一下就斂了不少,他沖匡語湉點頭示意后,走到男人的邊上,與他并排走下去。 匡語湉放開手,保持著兩個臺階左右的距離,跟著下樓。 “擔心有什么用,他自己不愿意,我們還能把他綁到醫院來不成?” 姚起東說:“不瞞你說老江,我真有這想法。就他那破胃,再不上醫院看看,估計黑市都嫌棄?!?/br> 江喻說:“那你綁吧?!?/br> 姚起東苦著臉,“我哪兒敢動阿凜啊,你看他都這樣了……” 匡語湉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我看他再這么搞下去,這條撿回來的命遲早得還給閻王爺?!?/br> 江喻沉聲警告:“起東?!?/br> 姚起東使勁拍自己的嘴,雙手合十,念念叨叨:“諸神莫怪,諸神莫怪,我剛就是放屁,各位千萬別當真?!?/br> 江喻無奈地搖頭,說:“你別想太多了,阿凜做事情有分寸?!?/br> 姚起東皺著眉,想起之前在老房子里見到的人,簡直叁棍子打不出個屁,問什么都簡單地回幾個字就算完,渾身的生氣像被抽了個干凈,滿臉的要死不活。 那模樣,跟等死有什么區別。 他嘟囔道:“他有個屁的分寸?!?/br> 但也僅限于嘟嘟囔囔,因為他們比誰都清楚,這個所謂有分寸的人,他到底是怎么走到現在這種地步的。 所以有些話,再著急也只能背地里說。當著他的面,他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們一路下行,來到醫院側門的停車處。 姚起東走到車前,把墨鏡摘下,一手搭在車門上,沒打開,忽然抬起頭,對江喻說:“我有時候感覺,阿凜真可憐?!?/br> 江喻一怔,抿緊唇,剛想說點什么,驀地瞥見車窗上的一角,一個消瘦的人影立在不遠處,沉默地望著他們。 江喻反應過來,聲音頓時高了一個度,“起東!” 語氣和剛才截然不同,是真的上了心的警告。 姚起東警覺性不低,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隨著江喻的目光看向后方。 不出所料,正是他們剛剛談論的那人。 他穿著一身灰色大衣,剪裁并不合身,再之右手空蕩,穿在身上仿佛能將人帶倒。都說人靠衣裝,到他這里,衣服反而快把他壓垮了。 他靜靜站著,不言不語。他是長相和氣質很奇特的男人,從前年少輕狂,不看天地,野性難馴到江喻指著他的鼻子罵“老子馴條瘋狗都比馴你容易”。到了現在一身孑然,暮氣沉沉,眼中風雨不動,沒人再能捉摸到他的情緒,也沒人再能觸摸到他的自我。 他二十多歲的時候,江喻只希望他能入世俗,看紅塵,可等他到了而立之年,江喻又突然無比懷念他那時的年少模樣,熱忱熱血,會憤怒也會狂喜。 誰說熱血難涼,飲的冰夠冷,再熱的血都會涼的。 江喻:“阿凜,你怎么來了?” “路過,剛好看到你們,就過來打個招呼?!?/br> 姚起東性子直,抓了把頭發,說:“我說你總該上醫院了吧,你那身體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反正來都來了,跟我上去一趟?!?/br> 他這語氣不客氣,干這行久了,說話跟抓犯人一樣。 回答他的是漫長的沉默。 姚起東脾氣倔,死盯著他,寸步不讓,非要他開口同意不可。 氣氛一時凝滯。江喻抬手看了眼時間,打個圓場:“醫院也快下班了。阿凜,這樣好了,反正我和起東最近不忙,等過兩天我們陪你上一趟醫院,把你這胃病好好看看?!?/br> 江喻從前和寧凜就是亦師亦父的關系,對他到底和別人不一樣,始終存了幾分敬重。 他把話說到這份上,寧凜只好低著頭,耷拉著眼,勉強笑了笑,說:“好?!?/br> 姚起東是直腸子死腦筋,非要人把話說清楚,“咱定個時間,到底哪天?” 江喻說:“四號可以嗎?” 寧凜點點頭。 江喻一拍手,“行,那就四號再來?!?/br> 姚起東這才滿意,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招呼他們過去。 “阿凜,我順道送你回家?!?/br> 寧凜點點頭。 車子發動,絕塵而去,灰色車身看著像一粒風中肆意飛揚的塵埃。 很輕,很薄,飄到匡語湉的眼中,化作一只無形的手,揭起往事的一頁舊章。 匡語湉盯著遠去的車輛,喉頭堵著一口悶氣,出不來也下不去,嘴唇因為用力,周圍一圈都是牙印。 她顫栗著,狠狠握拳。 她聽到了,他們叫他——阿凜。 阿凜。 是哪個凜。 匡語湉閉了閉眼,想起那天晚上,那扇無論如何拍打也沒有回應的房門。 睜開眼,再恨恨地罵自己一句,傻逼。 傻逼,她就是個傻逼。 可是真的,太像了。 她來不及看清那人的長相,只依稀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撞他的男人載著那人開車離開,彎腰上車前,他的背影蕭索。 單單只是一個背影,已經足夠令她陷進回憶無法抽身。因為最近太多人提他了嗎?還是因為闊別八年,她又開始屈服于洶涌的思念? 天色昏沉,將暮。 匡語湉聽到很多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陷于一種微妙的痛感之中,感受心口仿若針刺,遠遠勝過臉頰上的腫痛。 她咬緊唇,打開手機,記錄下一個待辦事項。 【四號,上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