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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敢睡得太死,即便已經入了夢,身上也繃緊了一根弦,察覺到有人靠近,倏地就睜開了眼睛,反應迅速地扣住了來人的手腕,待看清身前站著的是吾念,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吾念沒想到他會突然驚醒,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拿在手里的錦裘就脫了手,好在他反應快用另一只手兜住,才不至于掉到地上沾了雪。 “做噩夢了?”他小聲問著,從司淮手里掙脫了出來,抖開手上的錦裘披到他身上。 司淮搖了搖頭,黑沉沉的目光緊緊盯著這個和夢里一模一樣的人,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么出來了?” “見你在這里睡著了,怕吵醒你,就給你拿了件錦裘過來?!蔽崮盥犞行┥硢〉穆曇?,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伸手想要拉他起來,道:“醒了就進去吧,冬夜寒冷,當心染了風寒?!?/br> 司淮的意識被夜風一吹清醒了許多,避開了他的手就要去夠被移到桌邊的酒壺,沒想到吾念搶在了他前頭,一把把酒壺拿得更遠。 “你做什么?”司淮不滿地皺了皺眉眉頭,“要喝自己去燙?!?/br> “你手上有傷,不能喝酒?!蔽崮畈焕頃?,自顧自把酒壺放到了司淮伸手夠不到的木桶上。 司淮抬頭瞪了他一眼,拿起了邊上的筷子開始吃菜,在心里暗暗腹誹起了旁邊柱子似的杵著的人。 這和尚和前世的靈雋一樣,管起人來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婆子。 桌邊沒有多余的椅子,吾念在他邊上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往前踱了幾步,背對著他問道:“前面不遠處是淮陰了吧?你要去淮陰做什么?” 司淮握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眼看著夾起的豆子又落回了盤子里,才發出一聲生硬的假笑,反問道:“關你什么事?” 那道背影似乎在寒風中輕顫了一下,司淮看在了眼里,若無其事地繼續夾著盤里的豆子。 他本就不打算讓吾念一直跟著自己涉險,這些天一直不冷不熱地對吾念就是想要把他趕走,這回自然也不會如實地把原因告訴他。 片刻功夫,司淮已經在心里想好了措辭,冷下了幾分語氣道:“你一直跟著我,是想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仙門的人?我告訴你我要去做什么,好讓你叫人去那兒守著是嗎?” “司淮!”吾念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怒火氣,轉身對上他的目光,又變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你知道我不會的……你不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彼净吹囊暰€輕飄飄地從他身上移開,依舊不緊不慢地夾著豆子。 這一回連著好幾次都沒夾起來,他有些不耐煩地正要把筷子往盤子上戳,吾念的手已經覆到了他的手背上,輕輕將筷子抽了出去。 “菜涼了,我去給你熱一下?!蔽崮钜皇忠粋€端起一個碟子往船艙里面走,不忘回頭囑咐道:“酒也涼了,你要想喝我再去給你燙一壺?!?/br> 司淮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應聲,也沒有攔他,等到身后的腳步聲遠得聽不見了,逐漸變得冰冷的眼神才轉向了旁邊的一艘大船。 那艘船已經跟了整整兩日了,一直離得不遠不近,今夜停船時忽然靠到了邊上,卻又半點響動都沒有,平靜得十分不尋常。 司淮在桌沿上撐了一把站起身,才發現腦袋有點暈乎,閉著眼站了好一會兒等那陣勁頭過去,睜眼時恰好瞥見了一道一閃而過的冷冽的光。 斜斜勾起的嘴角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如果沒猜錯的話,對面緊緊閉著的船艙里應該全都是仙門弟子,想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摸過來一把抹了他的脖子。 司淮裝出了一副愜意的模樣踱到船邊,倚在欄桿上往下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拿著鉤子往上爬,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廚房所在的船艙已經亮起了火光,他往那邊望了一會兒,忽然側過身子躲過了一支夾風而來的冷箭,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跑去,終身躍下了甲板,往不遠處的江岸掠去。 / 冬日的天亮地比較遲,司淮迎著早晨的第一縷微光,踏進了熱鬧的淮陰郡。 他從桐廬鎮離開之后曾經回來過一次,只是那時他走到了明華山底下又沒了上去的勇氣。 或許是年關將近,大冷天的街市上非但不冷清,反而比他上回來的時候還要熱鬧,許多商鋪大清早地就開了張,迎接來來往往的客人。 道旁賣蔬果的小販中間突兀地搭了個小棚,棚底下擺了兩個大爐灶,正蒸著兩大籠糕點,甜甜糯糯的味道飄在清晨的空氣中,比春日的花香還要沁人心脾。 司淮站在邊上看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沒去和那群排著隊的孩子搶糕點,輕笑了一下繼續朝前走。 昨夜在城外與仙門的人廝殺了一夜,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他特意換了一身黑衣,又戴了個長帷簾的斗笠,只是這樣走在人群中似乎更惹眼了一些。 走出去了一段,發現身后果然有一串細碎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著,司淮在心里冷笑了兩聲往人少的巷子走去,聽到那腳步聲越跟越近,回身正要揪住那人亂打一通,卻發現站在他身后三步遠的人,是吾念。 司淮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找來的?” “我既然猜出了你要來淮陰,在這里等著便是?!蔽崮盥曇魷睾?,帶了些淺淡的笑意,“你穿戴成這樣,我險些沒有認出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