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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家醫師醫術了得不是一句空話,林應被穿透了整個肩膀,失了太多的血,一時半會兒應該清醒不過來,沒想到這會兒已經可以醒著說話。 幾人趕到的時候,盛老宗主和盛蘭初已經在屋內與他說了一會兒話,后者雙手環胸一臉陰沉地靠在桌沿上,屋子里不見東陽彥的身影,想來是兩人又吵上了。 “行允,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好隱瞞的?那些人要取你的性命!”盛宗主握著林應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道,頗有些有些恨鐵不成鋼。 林應看了一眼后頭的來人,苦笑了一下,有些艱難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不說,而是我確實不知那人是誰,我也不知道昨夜要殺我的到底是不是他的人,要殺我的人太多了?!?/br> 他撐著床慢慢坐起身來,大抵是牽動了肩頭的傷口,疼得額頭冒出了一層虛汗,目光變得有些幽怨,回溯起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的林應殺完人后四處流落了幾年,像一片尋不到歸處的落葉。 他雖然殺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可他依舊沒什么讓人看得起的。他干不了粗重的活兒,好在腦子生得隨了父親,能尋些舞文弄墨的活計,只是沒有一件能做得長久罷了。 十二年前,他在一家當鋪當伙計,那掌柜丟了十兩銀子,便認定是他偷的,將他從店里趕了出去。 寒冬臘月的,林應跪在地上拾那幾文丟在地上的工錢,抬頭便遇到了那個人。 那人卻穿著一身黑斗篷,壓得極低的兜帽下戴著一張黑色面具,整個人像是被籠在了一層黑影中,在光天白日里都看不真切。 那人不知是如何得知林家的事是他做下的,但并沒有要抓他去治罪的意思,只說要和他做一筆交易。 “你為他尋陽壽,他保你受人敬重尊崇?”司淮稍稍瞇起眼睛,想起了昨夜聽到的對話。 林應頓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繼續道:“是?!?/br> 他不知道那人要陽壽做什么,但比起不用被抓去治罪還能受人敬重,用別人的陽壽來交換,在當時的他看來是很值當的事。 于是當天夜里,他取走了那個當鋪掌柜的陽壽給了那人,而那人亦說到做到,從那時起便有很多不知名的人從各處趕來向他求字求畫,四處傳他林先生是如何廣學大義,慢慢壘起了他的名聲。 林應本來就是一個有才識的人,有了這番名聲之后,自然也有了真正敬重他的人,他便是在那個時候來到鳳棉城,得盛老宗主賞識成了盛錦承的私教先生。 只是沒想到,他到鳳棉城不久之后,那個穿黑斗篷的人竟又找上了他,前后不到兩年多的時間,除非被加了陽壽的人自己想死,否則也不可能耗得這樣快。 林應受那人要挾,只得在城中尋個患病的人,取了陽壽給他,只是萬沒想到這種事有第二次,便有第三第四次。 那人幾乎隔一段時日就會來找他,大抵是八、九年前的時候,出現得尤其頻繁,他幾乎每天都在殺人,后來又漸漸少了些,大抵個把月來一回,直至最近三兩天便會來一趟。 神筆的陽壽加在同一個人身上太多次,壽數也會變得越來越短,他估摸著那人一直吊著的一條命,想必快要沒了。 雖說城中并非所有人的死都和他有關,可大半都是在他編制的夢里結束了性命,為了方便給那人尋陽壽,他和城中許多藥鋪醫館都有交情,一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腥氣,每天夢里都是像自己索命的冤魂。 他不想再做這樣的事,可那人不會放過他,他不想身敗名裂死無全尸,便只有繼續打活人的主意。 “所以那日你殺了更夫和另外兩個人,一下取走了三條人命?”司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應,他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多尊貴的一條命值得用這么多人的性命吊著。 “我只是要那更夫的命,另外兩個人是他們要殺我!我沒有辦法,只好弄暈了他們,連他們一起殺了!” “他們又是誰的人?”昨夜聽到的對話里,林應是因為替別人做事才引了殺禍。 “我不知道?!彼麚u了搖頭,“我只知道要我辦事的是那人的弟弟,他讓我為一對男女連著畫了幾場夢?!?/br> 司淮眉頭蹙起,轉頭看向吾念,對方與他戒了一下視線,開聲問道:“那姑娘可是桐廬梅園的小姐?” 林應認真想了一會兒,答道:“好像是個姓梅的,你認識?” “他為什么讓你畫夢?”吾念不答反問。 “他想要一個書生的畫卷,但那副畫卷是空白的,只有畫上了畫才有用處。但是聽說一般的東西畫上去并不長久,需得是用了十足的心思畫的才能留在卷上。我也只知道這么多,替那兩人畫了幾場夢,后邊的事便與我沒有關聯。只是那人后來似乎失了手,大抵是怕我泄露了什么,所以派人殺我?!?/br> 吾念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轉身正準備離開,聽到盛宗主的問話又慢了下來。 “鳳棉城還有很多無故失了蹤的人,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是。他若要長些的陽壽,我便不好對老病之人下手,只能挑些健壯的。尸體是那人處理的,他丟去了大荒山?!?/br> 大荒山這個地方,司淮三百年前就聽過,仙門修士也不會陌生,那地兒是一處古戰場,累了幾世的白骨在那兒,戰死之人怨念重,鬧起鬼來可不是什么小事,尋常人根本不會靠近那兒,為什么丟一具尸體卻要千里迢迢跑到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