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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決咧著嘴笑了兩下,忽然捕捉到重點:“等下……你怎么知道?” 裴謹面上紅光褪去了一些:“一點瑣碎的靈識記憶?!?/br> 這恰是白決想問他的,他干脆開門見山:“唔,除了這個,你還有別的印象嗎?”他忐忑地偷瞄裴謹,鼓起勇氣補充了一句,“以前和我一起時的那些?!?/br> 裴謹悶頭大灌了一口不說話,白決摸不清他是在回想還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他決定無論如何硬著頭皮講下去:“這里,你記得嗎?有次我和裴聽遙在這里捉魚,我和他說水清無魚可捉他偏不信,然后我用幻術變出了魚來逗他,他還沾沾自喜呢?!?/br> 白決低低笑了幾聲,轉頭:“有印象嗎?” 裴謹嗓子沙?。骸班??!?/br> 白決大喜:“真的?” 過了一會兒他追問:“那你……是什么感覺?” 酒氣遮掩了酸氣:“你很漂亮?!?/br> 白決臉一熱:“沒問這個?!?/br> 裴謹便不說話了。 白決滔滔不絕:“那,那邊呢,記得嗎?有次我逃了晚課被大師姐罰站在那棵樹底下,我摘樹葉疊小青蛙玩,裴聽遙怎么學也學不會,我疊的會跳,他疊的想用法術作弊跳起來,結果一跳就散了,哈哈?!?/br> 裴謹氣壓很低沉,似乎聽得有些不耐煩,撣著一塵不染的衣擺淡淡道:“不記得?!?/br> 怎么這個就不記得呢?白決有點失落,很想找尋裴謹記憶的規律,完全沒有察覺到裴謹的不對勁。 他試圖用更親密一些的記憶試探:“對了還有一次。我貪杯,喝甜酒居然也給喝醉了,那天晚上我和裴聽遙……” 裴謹“哐”地砸碎了手中的酒壇,碎片濺出去,驚得白決身子往后一仰。 “你去找你的裴聽遙喝酒吧?!?/br> 裴謹起身便走。 白決坐在原地臉色發白。他以為自己試探的很小心,可是裴謹聽出來了嗎?覺得那心思太齷齪嗎,所以動了這樣大的肝火。 表面說要做朋友,卻拿那種話來試探。 白決啊白決,你是怎么想的,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 潑天的大雨傾灑在三層佛塔的屋甍上,貫連成一注又一注水噼里啪啦往青灰石板上砸。 恩客都走盡了,寺廟里的僧人為正殿外的花草鋪上遮蓋,好奇地往門口張望。 那里有一個紫衣人撐傘站在“安禪寺”的匾額下,旁邊還立著一只鶴。 僧人依稀聽見鶴開口說話了,猶豫了一番走過搭話:“是峴山上下來的仙師么?” “啊,抱歉,打擾了嗎?”白決抬起竹傘,傘下露出一雙清麗的眼睛。 僧人怔了一下,虔誠地合十手掌垂下頭誦了句佛偈,雨聲太大,聲音被蓋過去了。 “是來祭拜另一位仙師的吧?”僧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隨我來吧?!?/br> 僧人帶著白決一路直走,穿過了三座大殿,每經過一座,都停在寶相莊嚴的佛像前靜默一會兒,白決便也仿著他的樣子鞠躬。一直行到最里面院子,茂密的松樹比古剎還高,環繞住整個寺廟,在冷雨中越發青郁。 白決總歸沒忘中洲的風俗,給僧人捐了些香火錢作為答謝。 僧人不無意外,真心祝福了白決幾句,退出了院子。 陶漱的骨灰就供奉在這座偏殿里,庭院環境不錯,應是他喜歡的樣子。 白決帶著一身雨氣走進殿中,用法術清理了周身,隨便抽了個團蒲席地而坐。肥鶴自己飛進了松樹林里。 “師父,”白決開了口,也不知道說什么,沉沉嘆了口氣,“徒兒好累啊?!?/br> * “仙師……仙師?” 僧人在偏殿門口小心地喚里面的人,雨聲太大,他又不想驚動亡魂,可是抱腿坐著地上的紫衣仙師把自己縮成了一團,頭也埋下去,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他旁邊杏黃袍子的劍修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叫了。僧人猶豫片刻,點頭告辭。 傘淌進大雨里的聲音終于牽動了殿里的人,紫衣修士懵懂地回過頭來,鼻頭通紅,眼角還掛著淚痕。 顧汝蘭往里的腳步倏然頓住了。 “顧師兄?”白決匆忙抹了把眼睛,赧然坐直了身體,“你怎么來了?” “今日晚宴后我們就回北邙了,父親命我代表宗門來祭拜一二?!鳖櫲晏m緩緩走進來,手臂有些僵硬地探出去,似乎想摸摸白決的頭,事到臨頭又收回來,“你還好嗎?” “沒事?!卑讻Q沖他笑笑,“我話有點多,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委屈了?!彼猿暗負u搖頭,“是不是很傻,不好意思。嚇著你了?!?/br> 邊揉著頭,他邊喃喃了一句:“晚宴在今天啊……” “沒嚇著?!鳖櫲晏m抿了抿嘴,“白師弟,你想哭便哭吧?!?/br> 白決抬手捂住了眼睛:“沒事了?!?/br> 顧汝蘭默默走到他身邊坐下,過了許久,偏頭看見白決仍然捂著眼睛,握成拳的手緊了又松開,最后抬起來緩緩覆在了白決背上。 一下一下的輕輕拍打著。 廟外雨聲淅瀝,廟內久久無音。 突然,門口似有一聲動靜,白決和顧汝蘭齊齊回頭看過去。 白決捂著眼睛許久,驟然睜開未能適應光線,依稀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飄走了,又好像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