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起mama了嗎？”戎歸忱輕聲問。

    虞語無聲地點頭。

    戎歸忱站到她面前，輕輕地摟住她，虞語也伸手回抱他。人是需要擁抱的，每次開心時、難過時，mama都會給她一個擁抱，而現在，她已經很久沒有被擁抱過了。

    虞語漸漸啜泣出聲，在戎歸忱懷里哭得不能自己。

    戎歸忱一句話也沒說，默默拍著虞語的背，任她的眼淚浸濕胸口，微涼的眼淚仿佛沿著胸口滑到他的心里。

    自那天后，戎歸忱越來越像個哥哥了，他會準時叫虞語起床，主動關心虞語的課程進度，幫助她分析錯題，晚上會叮囑她早點睡，他甚至還悄悄去找戎驥拜托他給虞語多加點零花錢。

    戎歸忱發現虞語雖然沒跟上教學進度，但是腦袋很靈活，許多問題一教就會，這讓戎歸忱非常有成就感，他的meimei又聰明又可愛。

    轉眼入冬，庭院的植物迅速枯黃，只余冬青和梔子還帶著綠意。

    虞語換上溫暖的冬裝，圍上了mama給她織的米色圍巾。這天下午戎歸忱請假了，虞語自己放學，等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室內時，客廳里裝飾了白金色系為主的氣球和彩帶，字母氣球組成了“HAPPY  BIRTHDAY”，虞語驚喜地“哇”了一聲。

    戎歸忱聽到虞語的聲音，從餐廳跑出來，幫虞語拿下書包，“你回來了?！?/br>
    “今天是你的生日？”

    “對?！?/br>
    “你怎么不告訴我，我都沒準備禮物?！?/br>
    “沒關系，我的生日愿望只有你能實現?！比謿w忱說完，便握住虞語纖細的手腕帶她到餐廳。

    戎驥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金色包裝綁著蝴蝶結的禮盒，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兄妹倆的互動，虞語被拉進餐廳沖他叫了聲爸爸。

    餐廳布置的更為華麗，擺滿橙色系鮮花，餐桌上放著一個大蛋糕，上面寫著歸忱15歲生日快樂。

    陳叔和王媽已經將一根根蠟燭點燃，隨后熄滅燈光，眾人對著戎歸忱唱生日歌，最后一句唱完，戎歸忱便說：“我的愿望已經許好了?！比缓蟠禍缌怂邢灎T。

    “我的生日愿望是……”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虞語，

    “希望你叫我哥哥?！?/br>
    王媽和陳叔面露欣慰之色，期待的望著虞語。

    虞語來到戎家已經接近半年，從最開始的互相看不順眼到爭吵又和好，到最后的和平共處，虞語一次都沒有叫過他哥哥，她從來都是直呼戎歸忱的名字。

    虞語內心一驚，幾次張開嘴卻又合上，白皙的面上漸顯紅暈，耳朵幾乎紅到滴血，她看著戎歸忱真誠又期待的目光，愈是焦慮起來。

    戎歸忱心中期待又忐忑，但在看到虞語糾結了幾分鐘仍沒有作出回應且面露焦慮，也許對虞語來說這個要求太為難了吧，他剛想叫停這件事，就聽到虞語小聲的叫他。

    “哥哥……”

    戎歸忱四肢張開躺在床上，戎驥和陳叔王媽送他的禮物還完好的放在床尾，按照以往的慣例，生日當天和家人一起度過，第二天會和同學朋友一起慶祝，以往的第二天才是他玩得最開心的時刻。但他現在卻對明天的聚會毫無期待，他腦海中一遍遍的回蕩著虞語小聲地叫他哥哥。

    戎歸忱輾轉反側，最后捂住嘴，喃喃道，“太可愛了?！?/br>
    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一只小爪子輕輕撓了一下，撓完之后，小爪子的主人略帶歉意輕聲叫哥哥。

    戎歸忱睡不著了，他坐起身，挪到床尾決定拆禮物，他首先拿起了戎驥送他的，這個禮物盒大概A5紙大小，十分輕，他上下晃了晃沒聽到物品的聲音，他懷疑爸爸是不是忘了把禮物放進去。

    而當禮物盒拆開，戎歸忱卻震驚了，里面只有一張照片，留著可愛波波頭的少女身著白色海軍風連衣裙，笑容燦爛得站在盛放的梔子樹下，是虞語。照片的背面寫著，寶寶，13歲和拍下照片的時間，應該是虞語的母親拍的。

    寶寶。

    原來她的小名是寶寶。

    怎么會起這么可愛的小名，她mama一定很愛她吧。

    戎歸忱將照片放到唇邊，“寶寶……”他臉一紅，暫時還叫不出口……

    他把床頭相框里自己的照片取下，換上虞語的照片，然后半躺在床頭，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睡著。

    翌日，戎歸忱邀請他的同學和朋友一起聚會，眾人瘋玩了一下午，戎歸忱卻明顯心不在焉，腦子里全是虞語，剛來到戎家動不動哭唧唧的虞語、氣呼呼捏著小拳頭往他臉上招呼的虞語、紅著臉叫他哥哥的虞語……

    ————

    寒冬已至，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不過一夜時間整個庭院便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室內暖氣開得很足，戎歸忱在檢查虞語的試卷。

    “你在新學校交到朋友了嗎？”戎歸忱講完最后一道題，和虞語閑聊起來。

    初中部和高中部的食堂離得很近，雖然中間也有一道欄桿隔著。戎歸忱有一天看到虞語獨自一人去食堂吃飯的身影，  她的腳步不快，與周圍急匆匆的同學形成鮮明對比，像只悠閑的小貓咪。

    虞語搖搖頭，“沒有，以前也沒有多少朋友?！北绕鸷陀字傻耐g人相處，她更喜歡和mama待在一起，她能在與mama相處的過程中得到足夠的理解和尊重。

    “你平時自己一個人出門玩嗎？”戎歸忱開始擔憂起來，未成年少女一個人出門很危險。

    “我和mama一起呀，mama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庇菡Z擲地有聲道。

    戎歸忱若有所思的點頭，他沒有被mama撫養過，不清楚母親和孩子的相處模式是怎樣的。

    “你不和爸爸出門玩嗎？”虞語反問他。

    “不啊……爸爸工作很忙的，雖然家長會從沒缺席過，但小時候出門都是陳叔王媽帶我畢竟多?！比謿w忱心中嘆息，他好像連父親與孩子的正常相處模式也不是很清楚，他們家四分五裂的，而虞語家更像個正常家庭。

    虞語聽到這話，又聯想到戎驥說戎歸忱母親不愛他，頓時有些心疼，她張開雙臂抱住戎歸忱的腰，柔柔地說：“以后我和你一起玩啊?！?/br>
    戎歸忱立馬回抱她，摸摸少女毛茸茸的發頂，少女的及肩中發稠密且柔軟，散發著淡淡清香，“好?！?/br>
    虞語來到戎家的第一個春節很快就到了，剛失去母親時，她以為接下來的生活會很艱難，但此刻她確信自己再次擁有了值得依賴的新的親人。

    虞語用mama的手機，給舅舅發出mama生前編輯好的拜年信息?？粗司说拿骼锇道镆髤R錢的回復，她冷眼關閉手機。

    ————

    第二年春天。

    戎歸忱下樓吃早餐，戎驥難得一見的也在，虞語的位置卻空著。

    他問：“虞語呢？還沒起床嗎？”

    “去給母親掃墓了?！比煮K看到戎歸忱像個傻子一樣杵在原地，只能出聲提醒，“你不跟去嗎？”隨后告訴了他墓園的地址。

    戎歸忱這才反應過來，拿了塊面包就追了出去。

    他沒敢和虞語一起去，所以在后面悄悄地跟著。

    虞語將一束菊花擺在墓前，又清掃了周圍的落葉和雜物?！癿ama，我又長了一歲。爸爸和哥哥對我很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長大的?！?/br>
    戎歸忱躲在遠處的樹林里，他看到虞語走遠了才敢過去，墓前只放著一只菊花，他把自己買的一大束菊花放下，然后又放下了一束，他替爸爸買的。

    戎歸忱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個溫柔恬靜的女性。

    “虞阿姨，對不起，之前冒犯您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虞語的?！彼自谀骨罢嬲\的道歉，隨后他站起身望向虞語單薄的背影，她已經快走到墓園門口。

    戎歸忱握了握拳頭，再次蹲下，非常虔誠的雙手合十舉到面前，“虞阿姨，我有個不情之請，您能不能給虞語托夢，讓她聽哥哥的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