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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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問這話,又為何問的是白下門的門主,眾人不知,卻也不敢多問。 而知曉其中因果的,唯有三人。 身為命仙的醫塵雪和明無鏡,以及造下這場因果的溫常自己。 但溫常只是僵在原地,半晌才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來斷斷續續的幾個字:“我……沒有,不是我……” “你沒有么?”明無鏡神情語氣都沒變,仍是冷的。 這話像是一句詢問,溫常卻一個字也不敢再答。 “不是你么?”明無鏡又問。 “你什么都沒做么?” 明無鏡已經不像是在等回答,更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確認些什么。 而他僅僅是問,別的什么也沒做,溫常后頸便已被冷汗浸濕了一片。 明無鏡看了他良久,才又道:“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么?!?/br> 這話猶如給溫常宣判了死刑,他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仰頭看向明無鏡,神情幾近是祈求:“師父……” “師父?” “不是說只是受過祖師爺親徒教導嗎,怎么就成師父了?” “親徒……難道是他自己嗎?” …… 眾人一頭霧水,但議論仍然只是很小聲地同身旁的人說話,無人敢質問些什么。 不過除了醫塵雪幾人,這些人里倒還有個人不算是一頭霧水,至少對于那一聲“師父”,他一點兒也不會覺得奇怪。 但元衡也只是沉默著,未置一詞。他連替自己說話尚且沒有那個臉面,又何談替別人說些什么。 醫塵雪和司故淵也只是旁觀,并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聽見那聲時隔千年的“師父”,明無鏡輕眨了下眼,像是許多年前那樣,他剛從山下回來,便聽見幾個親徒喚他,而他將將轉過身來,滿身的霜雪味。 但這次,他沒有應聲。 下一刻,他抬手,手心向下,虛虛落在溫常頭頂毫厘之上的位置。 第94章 欲念 明無鏡的門徒萬千, 親徒卻不算多,都同他一起住在山上。除了明無鏡下山時,每日都會打照面。 云長算是有些特殊的一個, 從小便跟著明無鏡,在其他師兄弟看來,同師父最親近的便是他。 據說是因為戰亂, 殃及了西南一帶的一個村子,他便是那時被明無鏡帶回來養著的,才六歲高,剛上山時整日里只知道哭。明無鏡也不哄他,由著他哭,只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等到哭聲停了,便會轉回頭來問一句:“哭夠了?” 他語氣并沒有不耐煩,反是溫溫的落在春風里, 云長眼角還濕濕的, 只知道睜著眼睛看他。 明無鏡便當這樣的凝望是默認,便會道:“那就吃飯?!?/br> 這些其實只是一日里的小事, 但云長愣是記得清清楚楚,一直沒忘。 小時候的生離死別所帶來的傷痛,大都短暫而易逝, 沒幾日他哭的次數便少了,對周遭的一切都覺得新奇。 山上的草木、鳥啼、竹門,還有院子里的一小池清水,以及住在這里的那個人, 對于當時還是小孩子的他來說, 樣樣都能看上很久也不會膩煩。 他曾指著那池清水問明無鏡:“里面為什么沒有魚?” 明無鏡垂眸看了一眼, 說:“是有些空?!?/br> 于是后半日,云長便在那池清水里看到了魚,橙紅的兩尾,繞游在云水之間。 那時明無鏡還沒有親徒,那一處只有他們兩個人住,偶爾會有明無鏡的好友前來拜訪,來得最多的那位,面冷話少,生了副凌厲相,瞧著不好相與,云長小時候便有些怕他。 拜訪的好友里還有一位,溫潤的書生模樣,同明無鏡最是合得來,云長也見過,從他們的閑談里得知,似乎是姓裴,至于名便不得而知了。 他同明無鏡說:“你這里就這一個徒弟,未免冷清了些,你若是下了山,也沒人同他做個伴?!?/br> 明無鏡聽了這話,轉頭看了云長一眼,沖他招了招手。 云長那時已經很聽他的話,邁著兩條短腿就過去了。 明無鏡問他:“若是我替你尋了個師弟回來,你可愿意?” 收徒與不收徒,合該是明無鏡自己的事,從來沒有師父詢問徒弟是否愿意的道理。但云長那時小,想不到這么多,只覺得這個問題就像是有人問他“想不想要這個”,孩子心性的他只是遲疑了一下,便點了頭。 明無鏡揉了揉他的發頂,笑著說了聲“好”。 然而,說是尋個師弟回來,但其實遠不止一個,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還又新修了空屋出來住人,山上這一片一下子便熱鬧了許多。 第一個被尋回來的師弟,叫元一,大抵因為先來的緣故,云長同他關系最好。 元一是他們這些親徒里最像明無鏡這個師父的,不過也不是一開始就像,而是上山以后見了明無鏡的一言一行,說話做事也會刻意去模仿,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不過,誰像明無鏡多一點,誰像明無鏡少一點,并不能改變什么。 明無鏡不會因此對誰更親近或是疏遠,也不會在教授傀術時有所偏私。 師父向來是滿身清明,問心無愧的。他們這些親徒一直這么覺得。 直到那一日,師父將紙偶之術教給了旁人,云長才第一次覺得,清明如師父,也有偏私的時候。 且這樣的偏私,明明很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