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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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細想為什么,便聽見那人應了一聲:“好?!?/br> 于是那一天,在場之人再談及那場比試,無不是驚嘆不已。 一個是張揚得出了名的劍修,一個是天縱奇才的傀師。 劍光四射,靈符乍燃,醫塵雪掃出去的劍氣凌人,削沒了半邊檐角。司故淵手里的符紙飛出,靈力迸濺,一時間飛沙走石,木屑碎了滿地。 那番陣仗,東蕪前所未有。 最終,那場比試醫塵雪在結果上占了上風,拉著司故淵喝了一夜的酒。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這位三昔之地的天才傀師,其實滴酒不沾。 至此,三昔之地內多了一條規定—— 禁止醫塵雪入內。 這倒不是什么大事,于醫塵雪無關痛癢,他本就沒有踏入三昔之地的打算。 不過意愿與規定的性質不同,醫塵雪骨子里就是個大逆不道的人,絕不受旁人半點束縛。 三昔之地若是沒有那條規定,他多半也不會踏足,但有了,他便不但踏足,還要夜半三更的去,平白攪了司故淵好幾場清夢。 *** 傳聞說,他與三昔之地的弟子司故淵水火不容,自第一天見面便打得難舍難分,最是不可能和和氣氣說上話的人。 每次兩人在外面碰上,司故淵總是冷著一張臉,也極少說話,旁人瞧了便都以為,定是醫塵雪又做了什么事惹了他。 當初在聽了那些傳聞時,醫塵雪也是這么以為的。 可現在看著這張臉,他知道不是了。 水火不容,竟是容到了榻上去么…… 那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到了此刻,那些關于他和司故淵的事,醫塵雪才想起來了許多,大都是他不曾在傳聞里聽過的。 *** 司故淵是年輕一代傀師里的佼佼者,三昔之地最為出色的弟子,醫塵雪的紙傀之術便是他教的。 醫塵雪最初只修劍術,因此與椿都裴家交好,與裴塬是交心的好友,常也在一起探討劍術,較量一二,對傀術卻是知之甚少。 有一回,他如往日一般在夜半偷去了三昔之地,在檐上看見對面的窗下坐了個人,正執筆畫著什么。 他跳到廊下,走過去趴在窗臺上,問司故淵:“你在畫什么?” 似是早就知道他會來,或是早就發現他來了,司故淵并未驚訝,筆下未停,但也開口答了他的話。 他說:“印記?!?/br> 燭光將他的聲音襯得有些溫。 醫塵雪湊近了一些:“做什么用?” “沒什么用?!彼竟蕼Y說。 醫塵雪也沒再問,就盯著他看。司故淵低著頭,卻明顯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久久沒有抽離開去。 院內很靜,竹影綽綽映曳在水中,火光暖黃一片鋪在紙上,能聽見細微的風聲。 司故淵終于受不住,眸光從半垂的眼縫里投落在那個印記上。 “紙傀的印記常與傀師的名姓有關,供辨認之用?!?/br> 醫塵雪滿意地點了下頭:“哦,中看不中用?!?/br> 他這話算不上錯,但還是讓執筆的人頓了下。 “你這個怎么不是名姓?”醫塵雪伸手點在那處,那是一個看不出以什么為原型的印記,既不像花鳥蟲魚,也與“司故淵”這三個字毫不沾邊。 司故淵放了筆,另擺了一個紙人出來,還是沒抬眼,語調平靜:“不喜歡那么畫?!?/br> 醫塵雪“哦”了一聲,坐到了窗臺上,兩條腿垂在窗外,偏臉看著司故淵給那個新的紙人畫上眉眼,又在額上畫了印記。與先前的印記并不是一個模樣。 他輕疑一聲:“是想到什么便畫什么么?” 司故淵嗓間悶出來一聲“嗯”。 醫塵雪卻笑起來:“還以為你守著三昔之地這么多規矩,沒趣得很,在這種小事上卻原來如此隨性?!?/br> 司故淵終于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抿著唇沒說話。 “我也能畫么?”醫塵雪手撐著窗臺,上身往前傾了點距離。 司故淵一抬眼,便看見一張放大的臉,眼睫濃長的陰影都瞧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坐了太久,滴水未沾的緣故,他喉間滾動了下,靜默一瞬,垂了眼道:“隨你?!?/br> 醫塵雪伸手,托住他將要落的筆,眨了下眼:“那你教我?!?/br> 他神情很認真,不錯眼地看著面前的人。司故淵卻沒看他,依然垂著眼,眸光從狹長的眼縫中投落出去,停在兩個人相碰的手上。 醫塵雪托住了筆,便也連同他握筆的那只手一道托住了。 這個動作算得上親密,醫塵雪卻仿若未覺。 然而此刻,三昔之地最是規矩端方的弟子,本該清明的眸光里晦暗不清,多了些難以說清的東西。 那個長夜,司故淵桌案上下都鋪滿了紙人,沒規沒矩地散亂一片。細觀之下,那些紙人額上的印記,竟沒有一個是完全重樣的。 醫塵雪翻窗出去時,站在檐下回頭沖他笑著:“下次再來,我帶酒給你做謝禮?!?/br> 那時醫塵雪還不知道,司故淵其實不喜喝酒。 只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兩人坐在不知哪處高樓的檐脊上,一杯又一杯地喝了好幾壺酒。 眸光迷離間,他看見司故淵直視著滿城的燈火與人潮,唇角很輕地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