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電影人_分節閱讀_98
“我就覺得……他們也是沒辦法吧,明明知道危險……而且,約會環境又臟又臭。后來,我出了臺灣作家白先勇的《孽子》。說來好笑,它是想讓大陸的人看看‘墮落’的海那邊,可是,我卻感覺……挺難過的,我還記得第一段是‘在我們的王國當中,只有黑夜,沒有白天,我們沒有政府,沒有憲法,不被承認,不受尊重,人是一群烏合之眾’?!?/br> 它描寫了一群人被社會放逐,身體心靈雙重流亡。主角“我”被學校退學,被父親趕走,在公園里加入“王國”。謝蘭生對文藝作品一向最能感同身受,他也看得淚流滿面、痛不欲生,而最后,當主角“我”領著羅平,迎著寒流,一邊跑步,一邊叫“一二、一二、一二”的時候,他宛如也看到光明。 謝蘭生想想,又說:“應該也是在大四吧,英國電影《Maurice》(莫里斯)上映了,還拿到了威尼斯電影節的最佳導演、最佳男演員,我在學??戳似??!?/br> 在劍橋,Clive對Maurice下跪表白,Maurice掙扎后選擇接受,可Clive畢業后娶妻生子,Maurice在此后痛不欲生,幸好在家又遇到Alec,最終收獲他的幸福。 謝蘭生還記得那句告白的話,“若拋下我,此生我將半夢半醒?!?/br> 這部片子畫面一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謝蘭生就莫名覺得Maurice、Alec二人非常美——Alec對于愛堅定不移,他爬梯子到Maurice房間,他放棄了去阿根廷改變地位的好機會……他們二人在世俗的不包容下愛上彼此、擁抱彼此、只有彼此,很單純,很美麗。 片子兩個男主角在威尼斯電影節上共同拿到最佳男主角。 而因這個片子獲獎,謝蘭生能略略感覺它背后的一些東西——歐美大概在“反思”吧。 想想,謝蘭生又對莘野說:“就是感覺……應該寬容一些些吧。他們也是沒辦法的……誰會愿意被槍斃呢?誰會愿意見警察呢?” 頓頓,又道:“可能因為天生帶病……帶DNA?這個東西治不了的……”這個東西他不知道,純粹亂猜亂說。 “不是?!甭牭竭@話,莘野有些受不了了,走到蘭生的正對面。 莘野想,半年了,他如果不主動攤牌,對方永遠感覺不到的。 “嗯?”謝蘭生也抬頭看著。 莘野還是高大英俊。側后方,夕陽也還是紅彤彤的,給莘野的一頭黑發也攏上了一層金紅。 因為角度,莘野的臉有些暗淡,然而眸子卻更清亮,像海,表面是洶涌澎湃的愛意,底下卻是安穩深沉的等候,他說:“蘭生,我前幾天突然發現……” “發現什么?” “發現,世界衛生組織剛剛把‘同性戀’從疾病目錄里剔除了?!?/br> “嗯?”世界衛生組織? 莘野點頭:“對?!?/br> 知道對方并不排斥,他被沖動給推搡著,繼續說:“這些人……沒有不適,沒有痛苦,他們無需進行任何治療,可以過的非常幸福,與愛的人廝守一生。他們只是正巧愛上一個同性的靈魂而已。我知道了……還有點高興。 “……” 謝蘭生想:高興什么? 他沒說話,知道莘野會繼續說,然而內心卻繃緊了。他的心臟砰砰地跳,本能一般地感覺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莘野沒放過他,逼問:“你不問問,為什么嗎?” 謝蘭生也逃不過去,只好順著,問:“為什么?” 莘野聲音似乎也被夕陽染上一絲飄渺:“因為……喜歡男人,不再是病了?!?/br> 謝蘭生心“咯噔”一下。 莘野在謝蘭生面前一抻褲子半蹲下來,謝蘭生則嘴唇發干。在北京的中軸線上,在景山的萬春亭前,莘野身后是一整片金紅色的晚霞,黑眸里只映著一個人的影子,他說:“我喜歡你,或者說,我愛你,不再是病了?!?/br> 第36章都靈(十三) 謝蘭生心驟然收緊。 眾多畫面紛至沓來。 在北京飯店貴賓樓,莘野推來一張卡片,在自己問卡密碼時似笑非笑,說:“你的生日?!?/br> 在去都靈的飛機上,他把指尖搭在前座,在自己頭靠上他肩時幾小時一動不動。 在電影節的會場前,莘野不顧“影帝”臉面,跟自己在馬路兩旁的大樹上張貼廣告。 在電影節審片會上,他把胳膊搭上靠背,讓自己先睡一會兒,他來幫忙盯著就好。 在羅馬街的服裝店,莘野蹲在大鏡子前,給自己整理腳踝,又給自己打好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