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浥行露喜事
被諾曷缽一耽擱,天已大黑。戈壁里,夜路走不得,姜昭打算帶著眾人在寺中住一晚。住持陪著一行人,從后山折返回大殿。 行到半路,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住持?” 曹知望頗有眼色地退開一步,將老和尚讓到近前。 “郡王有何吩咐?” 姜昭背對著他:“那個薛大夫是你的友人?” 老和尚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打算先替老友美言幾句:“正是,薛大夫初來馬蹄寺,已是十幾年前了,他懸壺濟世,醫者仁心,素有神醫之稱……” “這么說,他便是神醫薛稚?” 姜昭粗淺一算,薛稚成名已久,論年紀恐怕比自己還大些。 “正是,不過這也是別人送的名頭,他自己是不喜的?!?/br> 姜昭兩手虛握著拳頭,一松一合間,骨節鏗鏘,曹知望跟了他多年,知道自家郡王這是在謀事。瞥見那個楊姓客商湊到近前,一抬手,又將人擋回去幾步:“等著?!?/br> 楊涓點著頭退了回去,越發屏息細聽。 “十幾年前……那兩個女子若是他的女兒,那時便應該待在他身邊了吧?!?/br> “郡王……”姜昭這一問,讓老和尚有些為難:“這是人家的家事,貧僧未曾多問?!?/br> “那便不是女兒……難道是妾室?” 住持張口結舌,半晌才道:“薛神醫和夫人伉儷情深……” “那便是來路不明的人……” 住持不知他問這些意欲何為,聽著話頭不對,忙道:“阿彌陀佛,佛門地不問紅塵事,貧僧確是不知道,郡王怕是問錯了人?!?/br> 姜昭轉頭,見老和尚皺著臉,不似扯謊,也便罷了,繼續往大殿走,在老和尚準備的廂房安頓下來時,已過了飯點,他打算與眾兵士一道用些干糧,再將諾曷缽提上來細審。 咬一口干硬胡餅就著奶酒,尚未下肚,曹知望敲門進來,道是那個楊姓客商求見。 楊涓一入廂房,瞥見他案上的吃食,立刻滿面堆笑:“郡王為了鄯州百姓的安危,殫精竭慮,請受一拜?!?/br> 他一擺手,立時有人抬了一桌酒菜上來,有風干rou,牛骨湯,醬蘿卜,并兩叁個水菜,雖都是些簡易食材,卻被擺弄出佳肴的模樣,更不必說那一壺豐樂樓的壽眉春,產自千里之外的大梁,此刻正被一碗熱水溫著,酒香四溢。 “楊公子這是做什么?” “郡王替小人主持公道,這一次行商尚未出玉門,便受了傷,不得不無功而返,帶的這些吃食,總不好再帶回去,不如請郡王賞臉,也好讓小人聊表心意?!?/br> 姜昭心中暗嘲,這些中原人,慣愛在吃食上花心思,人在路上,也不忘貪圖享樂。 拿起鴟夷子皮酒囊呷了一口:“謝過公子美意,本王已用過膳了?!?nbsp; 他行軍之時,常留叁分饑,只為腦中清醒。 楊涓料他會這么說,惋惜道:“小人已命人將食材盡數烹煮了,本打算請眾將士們一起用的……” 姜昭手下的一兵一卒,都是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白得的吃食,沒道理不讓他們吃頓熱的,遂道:“飯菜便罷了,酒就免了?!?/br> 他說完一點頭,曹知望會意,帶著人下去將楊涓送來的食物查驗一番,才分發給眾軍士。 楊涓見他承了自己的情,更是貼上熱臉,撿了下手的條凳坐下。 那條凳不過巴掌寬,他只敢虛坐著。大漠里成了材的胡楊樹都拿去駐了城防,這般粗細的木頭,在大梁城里只能當柴火,竟也拿來作傢私。 天是同一片,地卻不是,投生在哪里都看各人的造化。 姜昭還想要審人,明里暗里打算送客:“楊公子如若打算回鄯州,還是早些歇息的好?!?/br> 楊涓素來舍得自己的臉皮:“不忙不忙,今日得見郡王治下,心甚感念,只是這鄯州城外確是苦寒兇險了些,我才行商一日,便掛了彩,也不知郡王帶著將士們戍邊,十幾年如一日……” “楊公子心懷天下,甚好……” 這話不好接,楊涓笑笑,再不說正題怕是要被攆出去了:“不過小人在大梁聽聞,郡王家喜事將近了……” 姜昭抬眼,將楊涓看清楚,他口中的喜事八字沒有一撇,太后的意思也是前兩日才傳到郡王府,這個行商從何知曉? “你姓楊,家在大梁……是否識得右相?” 楊涓一拱手:“小人不才,正是右相他老人家的遠房侄兒?!?/br> ~~~~~~~~~~ 還有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