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淮猛地轉身，桶中的水不少都濺到了晏沉臉上：“你逗我呢？自己身上都烙字兒了，你說你不知自己犯了啥罪？”

    “大人犯的罪總不會告訴小孩子的，況且我當時也才六歲?！标坛涟巡冀泶畹矫媲叭说募珙^上，繼續搓，仿佛這苦難的身世不在自己身上似的。

    蘇淮閉了嘴，又深深地看他一眼，原來是連坐嗎？

    不過想想也是，看這家伙的為人雖然討厭了點兒，但也不像是個能犯上罪大惡極事的人。

    “你在那兒就一個人？”他的意思是既然是連帶罪，一般來說至少全家或者是九族都會被流放。

    “我爹娘在去往貢西的途中就被折磨死了?！标坛恋?，“還有一個meimei，當時不過四歲，到了貢西被送到一戶有錢人家說是要給人當童養媳，聽說后來也病死了。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br>
    蘇淮嘖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扒別人傷口這種事做的十分不厚道。

    真沒想到這家伙的身世居然這么慘，不過看他在說的時候好像也并沒有太難過，就像是……在說別人的身世一樣。

    “對了，你剛才為什么要用‘也’？”蘇淮忙轉移一下話題。

    “嗯？”晏沉一時間沒明白他在說什么。

    “咳……剛才我說要看你屁股的時候，你為什么要說‘沒想到我也好這口’？”

    “……”晏沉沒忍住勾了勾唇角，這人反應也太慢了吧，“流放那地兒男人多女人少，大多數女子不是被折磨死就是累死、病死，能塞點兒錢的送到大戶人家做丫鬟、填房，在一個幾乎都是男人的地方，你說會怎樣？”

    晏沉說這話的時候，還故意傾身與蘇淮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

    蘇淮倒是也不躲，意味深長地朝他屁股看了看，帶著幾分惡劣的心思：“那你呢？屁股保住沒有？”

    “這個你不用擔心?！标坛林逼鹕?，將旁邊的皂角拿了過來。

    蘇淮不知怎的，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他一個小辮子似的。

    “我看你糙是糙了點兒，不過長得也還算能看，在你們那兒應該比較搶手吧？就沒人打你主意？”

    晏沉：“他們不敢?！?/br>
    “為什么？”

    “嘩啦”一瓢水兜頭而下，澆得蘇淮眼睛都睜不開了，嘴里連忙呸呸幾聲，剛要罵人就聽見他說，“因為我拳頭夠硬?！?/br>
    “……”蘇淮。

    “轉過去，給你洗頭發?！标坛僚牧伺乃募绨虻?。

    第19章 他沒你白

    蘇淮生病的這幾天難得的收斂，沒有搞事，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對于晏沉日日定時定點的照顧也沒多做挑剔。

    這天晏沉來送藥的時候，蘇淮正靠著床頭看書，見他進來便放下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不要盯著我看?！标坛翛]有抬頭，只把藥碗放在床邊的小桌上。

    “屁股上長眼睛了??！”蘇淮忍不住道，“我有點兒好奇，你怎么就這么聽話任勞任怨地伺候我？”

    “聽話還不好嗎？”晏沉把粥遞給他。

    蘇淮心道，聽話當然好，就怕你是別有用心的聽話。

    “說吧，你有什么事？”

    晏沉愣了一下：“你不要多想，你的病我有很大的責任，畢竟你是因為找了我一晚上才會這樣的?！?/br>
    言下之意，我這是報恩。

    蘇淮被粥嗆了一下，嚴格來說是被他的話嗆了一下。

    “我可不是擔心你才去找你，只是不想回來挨老頭子罵而已?！?/br>
    晏沉不拆穿他，其實這些天的相處，以及從別人嘴里聽到的，他也對蘇淮大致有了個了解，這個人看似不好惹，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我也確實有事相求?！彼f。

    蘇淮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說來聽聽，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會答應你?！?/br>
    晏沉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窘迫的神色：“我想進學堂?！?/br>
    蘇淮咽下粥，就這么呆呆地看了他片刻，良久之后才出聲：“你說什么？”

    “我想進學堂，就是聽夫子講課?！标坛琳f。

    “你是說讀書？”蘇淮這才恍然大悟，這家伙六歲就被流放貢西，想必是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

    晏沉點頭：“我想做官?！?/br>
    這可真是一點兒都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想讀書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直接去跟老頭子說，又何必來求我？”蘇淮放下粥，端起了藥。

    “如果你不反對，我這就是跟顧伯伯說?！标坛恋?。

    這話聽在蘇淮耳朵里可是十分不高興，他什么意思？難不成是覺得自己會搞破壞，所以才先來征得自己的同意？

    “我才懶得管你?！碧K淮不屑地睨他一眼，捏起一塊兒點心塞到嘴里，果然這藥不管喝多少次，都習慣不了??！

    “啊，對了，你喝醉那天晚上，魏公子有話要我傳達給你，這幾天一忙差點兒忘記?！标坛潦掌鹜氲?，剛要走，又轉了過來。

    “什么？”蘇淮混不在意地問道。

    晏沉：“覃姑娘和謝公子的婚事已經定下了，就在下月十八?！?/br>
    蘇淮一愣，瞠著目看他，仿佛在問你沒逗我？

    晏沉讀懂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留了一句“節哀順變”就瀟灑離去。

    蘇淮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良久才回神，第一時間沒顧著傷心難過，就想著自己在那泥猴子面前丟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