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個月前從前公司離職后，許瀟霖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能直接叫出他名字的電話了，他愣了一下，試圖從記憶中搜索出對這道女聲的一點點印象，但是徒勞。

    “我是許瀟霖，請問您是......”猜測對方可能是自己的前客戶，秉持著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原則，許瀟霖很客氣地詢問對方的身份。

    女聲輕笑了一下，道：“許先生幸會，我是精領人才服務有限公司的招聘專員，敝姓展，您叫我cici就好?！?/br>
    “展女士，請問您找我有何貴干？”

    精領人才服務有限公司，許瀟霖是知道的，這家公司在業內數一數二，是他的前雇主長期合作的招聘獵.頭公司之一，主要負責替他們公司招聘一些中層崗位職員，當初莫如就是經他們的推薦，再由許瀟霖和人事經理陳姐親自面試后招進公司的。

    只是他不知道，前雇主的合作單位找到自己頭上，又是個什么劇情。

    cici講話總帶著些笑意，很是客氣，同時語氣措辭又讓人有種信服的專業感，她帶著她的專業精神，向許瀟霖道：“是這樣子的許先生，最近我們正在替一家大型科技企業招聘市場部總監，您的簡歷非常符合該公司對人才的要求，請問您是否有興趣呢？”

    許瀟霖“......”他沉吟一聲，沒有回答。

    cici很會說話，討巧地說：“當然了，如果您已另謀高就，我們就不便打擾了，但是這家科技企業開出的條件非常優渥，您若是能撥冗了解一下，我們會感到非常榮幸?！?/br>
    許瀟霖這才說：“請問你們是從哪里得到我已經從益申離職的消息的呢？”

    “許先生很幽默哦，像您這樣優秀的人才，一舉一動都會得到關注呢~”這個問題有點敏感，cici開了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才說：“事實上，我司最近也在替您的前雇主益申公司招聘總經理助理，益申的人事經理陳女士向我們推薦了您，希望我們能替您留意一下合適的崗位，前提是您還未入職新公司......”

    原來是陳姐......許瀟霖心里有底了，同時又有些疑惑——益申的總助不是莫如嗎？怎么他們又要招聘總助？難道是莫如離職了？

    不，這不可能！他好不容易把自己逼走，怎會那么輕易就走？

    不過他到底和益申公司已經沒有關系了，這些事情縱然心里有疑惑，嘴上也不會再問，只說：“謝謝，我目前還未入職任何企業，請問用人單位是哪家企業，您這邊是否方便提供他們的詳細資料？”

    “當然沒問題！我馬上就可以發給您關于水星集團的資料！”cici聽他松口，感到非常高興，她可是略有耳聞關于這位優秀總助的離職軼事，就怕他不領前公司的情，自己也白白流失一筆大單。

    cici和許瀟霖確認了他的郵箱地址，約定好過幾天再電話拜訪后便掛了，很快就把用人單位的資料發到了許瀟霖的郵箱里。

    許瀟霖打開手機郵箱，收了關于水星集團的招聘資料，打開默默看了起來。

    水星集團是立足于s市的一家大型企業，旗下經營的項目涵蓋多個行業，包括一些國際貿易業務，這是集團成立的初始業務，也是目前主要的賺錢板塊；后來集團越做越大，在許瀟霖讀大學的時候，它旗下的幾家科技公司已經是國內科技行業的領軍品牌了，一度成為許瀟霖他們專業的首要求職目標，只是當時孫昱琦沒通過校招，許瀟霖為了陪他，便放棄了進入水星集團旗下一家科技公司的機會，陪著他退而求其次去了益申公司。

    如今，當年自己夢寐以求的公司拋來橄欖枝，又是總監級別的職位，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許瀟霖看著資料，嘴里不自覺地把資料念出了聲：“水星集團......旗下......”

    本來柏翊安安靜靜在他身邊忙自己的，聽到他說水星集團，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問他道：“水星集團？怎么了？”

    許瀟霖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道：“嗯？沒什么，我在看水星集團的資料，你知道水星集團？”

    剛才的電話內容柏翊也聽到了，沒必要假裝不知道，單刀直入地問：“知道，你要應聘水星集團？剛才的電話是獵.頭打來的？”

    “嗯，我前公司的人事經理向他們推薦了我，說是水星集團旗下一家科技公司在招聘市場部總監，希望我去參加面試?！?/br>
    “哦......”柏翊眼神閃了閃，問他：“那你準備去嗎？”

    “有點想去，畢竟也不能一直沒工作，存款我是有一些，但不能坐吃山空?！倍宜枰ぷ?，來保持與人與社會的接觸。

    柏翊的戲殺青后，他也不用跟著待在劇組，之后可以好好規劃一下，時間很充足，可以先參加水星集團的面試，如果不成功，還能再去試試別家。

    柏翊聽了沒再說什么，倒是許瀟霖好奇地問他：“你平時都不太問關于我的事情，怎么今天那么有興趣了解我？”

    柏翊一愣，隨即道：“我以為你不想提起自己的事情，所以一直在等你說......好吧，至于今天，只是想你如果要找工作，希望能考慮一下留在我的團隊里。當然了，水星集團這樣優秀的企業才配得上你，你可以把我放在第二順位?！?/br>
    這話逗笑了許瀟霖，他沒再說關于工作的事情，湊上去和柏翊纏綿地親吻，然后說：“走吧，出發去片場，下午你就該殺青了?！?/br>
    “好?！?/br>
    兩人收拾好東西，開車前往片場。

    ***

    下午是柏翊的殺青戲，兩人到達片場的時候，氣氛一片輕松熱鬧，過了今天這場戲，這部電影最難的部分就都過去了，接下去就得投入到緊鑼密鼓的后期制作中去。

    柏翊進休息室化妝換衣服，許瀟霖便坐到羅冰身邊去等著，給羅冰打打下手。

    羅冰抬頭看了眼許瀟霖，嘿嘿笑著說：“我聽說，這兩天柏翊會有大動作？”

    許瀟霖“......”

    雖然許瀟霖心里清楚，羅冰對他和柏翊的事情心里門清，但是此刻被正面問這樣一個問題，他還是感覺有點微妙，至于微妙的點在哪里，一時半會兒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

    “是，他和前公司要解約了，接下去就該和您老一個公司了?！痹S瀟霖說。

    “哦！”羅冰點點頭，“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老頭子幫忙的，說一聲，老頭子雖然不摻和現在圈子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幫忙說句話，到底還是有用的?！?/br>
    許瀟霖聞言，心里有些感動——羅冰他是老一輩導演，和現在許多商業片導演不一樣，他是藝術家，追求的是藝術的純粹，一般不會參與這些商業炒作互黑的事情，能讓他愿意站出來替柏翊說話，可見柏翊在他心里占著怎樣一個重要的位置。

    “我會轉達柏翊的，謝謝您，羅導?！?/br>
    “嗨......客氣什么？如果真要謝我，你可以考慮考慮當我下一步電影的男主角?！闭f完，老爺子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許瀟霖知道他現在說這些完全就是在開玩笑，便也沒認真拒絕，點點頭說：“好的，承蒙您厚愛了?！?/br>
    說罷，兩人相視，哈哈笑開了。

    等柏翊化完妝換好衣服出來，一切準備就緒，大家便投入到工作中去，正式開拍柏翊的殺青戲。

    這場不是什么大戲，就是過盡千帆后，男主對沉浮的一生追憶的情景，整個布景蒼涼而寂寞，房間里到處透著獨居的孤寂，在窗前的夕陽下，垂垂老矣的男主將視線投向遠方，似乎看到了四散的家人，他們還是年輕時的模樣，手牽著手，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障礙，笑著向自己走來。

    化妝師技藝非常高超，完全將柏翊化成了老年人的模樣，蒼白的頭發、如刻痕般陳舊的皺紋，無不敘述著他的滄桑。

    乍一看到這個妝容的時候，許瀟霖愣住了，那時的柏翊眼神與平時完全不同，那種有太多故事的眼神，讓他陌生。

    “怎么了，看到我這副樣子，不認識了？”直到柏翊笑著朝許瀟霖眨眨眼，他才醒過神來，依稀從那帶著笑意的眼神里找到了幾分柏翊自己。

    “不......只是有點驚訝，化妝老師真厲害?！痹S瀟霖語無倫次地說，還有點晃神。

    柏翊聞言，眉頭微皺，問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怎么會，我看上去像不舒服的樣子嗎？”

    “像，你看到我的造型后整個人就不對勁了，這瞞不過我的，到底怎么了？”

    柏翊的話語里滿是擔憂，許瀟霖最終對自己妥協，自暴自棄地對柏翊說：“我只是突然在想你老了以后是什么樣子，會是現在的樣子嗎？我能不能見到你老了以后的樣子呢？”

    這段看似莫名其妙的話，卻讓柏翊心情一下子從跌down的谷底飛到云端，在蓬松的云朵上彈跳幾下，然后呼嘯著飛向更高的地方——他的情緒因為這段話而變得無比高昂。

    但是這高昂的情緒并沒有影響柏翊的情緒，在之后的正式拍攝里，他超常發揮，殺青戲一遍過。

    羅冰宣布柏翊殺青的那一刻，片場掌聲歡呼聲四起，工作人員獻上鮮花，推來大蛋糕，大家一起慶祝柏翊殺青，無不歡欣鼓舞。

    許多人圍繞著柏翊簽名拍照留念，柏翊頂著個老年人的妝容一一滿足他們的要求，就連羅導都說這部戲是要拿獎的，他一定要和柏翊拍張照留念，以后拿來做紀念冊。

    只有許瀟霖，他站在人群外靜靜看著柏翊，心里想，或許這一次，自己可以放下長久以來壓在背上的負擔，嘗試過新的生活。

    ※※※※※※※※※※※※※※※※※※※※

    第三個整數，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