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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腳步一頓,抬起頭望天,空中一輪皎月無比通透,發出玉一般光澤。 而杜思的直覺告訴他,范紀石那塊玉絕非僅僅得到那般簡單,李氏驚慌失措的神情與管事猙獰面目交織在一起,竟比檢驗那些不成狀的怖人尸體還要令人煩惱。 人之所言虛實難辨,唯有死物不會作假,杜思嘆了口氣,繼續前行。 范府后門漆黑一片,少有行人通行,當杜思穿過一條小路時,一旁幽林傳來幾聲細微啜泣,杜思悄悄走過去,發現有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坐在林子里的地上埋著臉哭。 杜思再湊近看,這名女子卻不是陌生人,而是昨日才在范府見過的丫鬟,小翠。 小翠聽見腳步聲立即轉過頭,兩只眼睛腫的好像兩顆大核桃。 “你是誰?為何在這兒?”小翠厲聲問道。 “我們昨日還見過面的?!倍潘夹α诵?,又上前幾步,“你不記得我嗎?” “你…你是官府的人?!毙〈溷读艘粫?,她見杜思生的清俊,忍不住挪挪身子,給他騰了個座。 杜思坐在小翠對面,進行一番安撫后,開門見山問道,“你為何哭?是因為你家老爺嗎?” 小翠點點頭,又說道,“還有我家夫人,我自小就跟著夫人,服侍夫人已有五年,如今出了這種事,可叫夫人怎么過下去?” 她抽抽鼻子,眼看著就要哭出來,杜思沒有阻攔她,直到小翠哭個痛快后,兩人從才開始又一輪對話。 “天人相隔、非常人所承之痛,你家夫人如此傷心也在所難免?!倍潘紕竦?,“希望李夫人能快些振作起來?!?/br> “嗯……”小翠抬頭望了眼杜思,到口的話在心中躊躇。 “有什么想說的話,向我傾訴無妨?!倍潘紦P起一個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仍十分出彩,“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小翠的臉不自覺的變紅了,她用袖子擦擦臉,飛快的說,“今日,夫人對著從李管事那里尋到的玉,哭的極為傷心?!?/br> “玉?” “夫人還說,這都是…”小翠的眼又紅了,“這都是報應?!?/br> 杜思肅然起身,緊接著問,“難道你家老爺夫人做過什么錯事?” “我從未聽說過?!毙〈湟荒樏H坏膿u搖頭。 “你可知范老爺平日與哪些人交好?” “都是臨安的大戶…”小翠努力回想著,“還有知州大人,我常見知州大人與老爺對酒,可這幾日大人都未來看望夫人,老爺下葬那天也只見了知州大人的禮?!?/br> 杜思思索片刻,又想起玉鋪老板之前透露的消息,腦中一片混亂。 “大人,你知道我家夫人為何傷心嗎?” 小翠昂起臉,天真的問道。 “……”杜思張開嘴,想要說出心中猜想,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一句,“我不知曉?!?/br> 小翠垂下頭,臉上盡是難過,杜思借故離去,小翠望著他的身影,又回到范府,她取來一壺熱水來到李氏房外,剛想敲門進去,誰知門卻自己打開了,小翠不知出自何意,竟閃身躲到一旁的柱子后,腳步聲傳來,小翠偷偷探出半邊腦袋去看,只見一個身段極高的女子從屋里走出來,她走到院中,突然抬起臉,幾行淚從她面上拂過,小翠睜大雙眼,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夫人收養的啞女。 她揚起手,掌心捧著一塊通透光滑的美玉,淡淡月光灑下,美玉被罩上一層溫潤的光,那繁雜花紋也變得更加耀眼,小翠捂住嘴,等啞女走出去后,她才松開手,這時她已流了許多汗,且兩腳發軟,小翠的身子順著柱子下滑,不知為何,她又抱住腿、哭了好一陣。 待小翠平復心情后,她敲開李氏房門。 “夫人,奴婢為您倒茶來了?!毙〈鋵崴噙M去,拿起茶壺道。 只見李氏直直坐在床榻上,神情空洞,她手里握著范紀石留下的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您怎么了?”小翠的聲調無法自控,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這時,李氏卻開口了。 “我無事?!彼裆?,只是眼中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夫人?”小翠握著茶壺的手在發顫,肆意的淚水打在桌面上。 “你將茶壺放在那兒,我一會兒自己倒?!崩钍系恼Z氣像平常那般溫柔,面上卻再無表情,“你走吧?!?/br> “我不走!”小翠撲通一聲跪下,以極其卑微的姿態爬到李氏面前,“夫人、您到底是怎么了?心里若有什么不快,給小翠說說也好??!” 李氏毫無反應,握著玉的雙手更緊了些。 “小翠自小就跟這您、服侍夫人足足有五年!”小翠抓住李氏的褲腿,哭喊道,“夫人從未苛待過我,待我如親女兒般,如今夫人遭遇如此不幸、就讓小翠替您分擔些吧!” 李氏闔上雙眼,輕輕說道,“你不懂,走吧?!?/br> “夫人!” “走、快走!”李氏突然大聲道,神情陡然變得猙獰。 小翠從未見過李氏這般模樣,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我叫你走!聽見了沒有?!”李氏一把推開小翠,將床榻上的枕頭通通砸到地上,“走!都給我走!” 小翠愣了幾秒,哭著跑出去了,李氏走上前將門窗關好,來到桌案前拿了張紙,含著淚寫下足足半張紙的字。